愛奴 第17頁

日本警方只說在破獲某恐怖集團的分部時發現了兩個女孩,被當成人質般守護著。

猜想是黎家發揮了影響力,恐怖集團住擄走她們半年後,才來到亞洲打算向親屬們勒索。除此之外,他們想不出更好的理由。而雅若光是想象女兒這半年來所受的苦,就想掉淚。

「媽,我沒事的,現在不就好好的回到家了嗎?」芷瞳喃喃的喊著,酸澀的情緒彌漫心間。

她沖動地擁抱母親,母女倆感情很好,溫柔婉約的性格如出一轍,甚至連容貌也極為相似,四十多歲的雅若多了分成熟的風韻,是個令人著迷的美婦人。

「我幾乎擔心這輩子再也看不到你了。半年前你跟巧芙在羅馬失蹤,像是從世上消失般,沒有留下任何消息。我們焦急的跑了好幾趟羅馬,卻怎麼也找不到你們。連展德那孩子也擔心極了,陪著我們兩家人忙了好些日子。這些天也多虧他家里關系好,才能夠這麼快將你們從日本接回來。」雅若說著,愛憐的看著女兒的臉,眼眸深處閃過詫異。

這個心愛的女兒,從小都是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口里怕融了。芷瞳有幾根頭發,她恐怕也都一清二楚,怎麼會看不出女兒歷劫歸來後的些許轉變?雅若審視著女兒的面容,擔心的蹙著眉。

說不上來女兒有什麼改變,那雙烏黑的眸子里不再溫和帶笑,像是已經褪去無憂無慮的姑娘家性子,轉變得成熟而寂靜。眉目之間有著深深的憂慮,連笑容也有淡淡的愁緒。

芷瞳避開母親的視線,敷衍的一笑。「你們這段期間辛苦了。」

「我們只是勞心,而展德則是勞心勞力都有。他家里的人也十分焦急,虧得那孩子對你痴心,從不願意放棄。」雅若溫和的說道,拍拍女兒的手,將筷子放進她手中。

「來,吃些豬腳面線去去霉氣。」

她溫順的吃著,心中十分復雜。她已經回到台灣了,為何心中竟沒有半分踏實的感覺?要若無其事的回到原有的生活中,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她的心有了改變,不再是原先那個單純的連芷撞。

她見證過生與死,見證過黑暗與罪惡。她見過那個男人。

「爸爸呢?」她撥弄著碗中晶瑩的面線,不是很有胃口。

最近都是如此,她清晨時總覺得不適。在日本受偵查的這段期間,她早晨時幾乎吃不下任何食物。或許是因為水土不服,她的胃很顯然的不喜歡日本料理,別人享受著美好的早餐時,她卻在忍住不停涌上喉間的陣陣惡心感。

「他在庭院里修剪盆栽。」雅若有些尷尬的說,對丈夫的漠然態度無可奈何。她是一個以丈夫為天的傳統女人,不論婚前婚後,都不曾質疑丈夫的冷漠。「你知道他的,他雖然高興你回來,卻不會說什麼。事實上,他很高興的。」她強調著,擔心的看著女兒。

芷瞳點點頭。「我了解爸爸,他總是這樣。」她勉強吞了一口面線,不願讓母親擔心。

案親在大學有教職,是個道地的讀書人,從來都沉默而威嚴,對妻子和女兒要求頗多。芷瞳有記憶以來,甚至不記得父親曾抱著她玩,更別提像是同學的父親般帶著小孩出游。她總是記得父親端坐在書桌前的身影,在與母親親昵時,疑惑著自己是哪里不夠好,讓父親不想親熱的抱抱她、模模她。

「他很擔心你,總是不斷的問展德調查的情況如何。」雅若嘆息著,模著芷瞳的臉龐,心疼的發現女兒瘦了許多。

「展德常常來家里嗎?」她抬起頭來,心中有著沉重的罪惡感。

懊解決的還是要解決,她知道與展德的婚約就是回台灣後第一件需要解決的事情。

當初訂婚時,兩家人都十分高興。芷瞳婉約美麗,未來的婆家滿意到極點;而展德斯文有禮,加上黎家是台灣商界中勢力龐大的望族,身為少東的黎展德是台灣黃金單身漢排行榜的榜上常客。如此郎才女貌,訂婚時甚至轟動新聞界,就連父親都滿意的露出笑容。

要解除這門婚約談何容易?但是她偏又不能姑息心中逐漸浮現的事實,在內心深處還有某個影子時成為黎展德的妻子。她仍舊記得那雙藍眸,仍舊記得卡瑞洛給她的影響。

「三天兩頭就來一趟,像是你們在家般,親切的照顧我與你父親。」雅若擔憂的看見在提起黎展德時,芷瞳的眼眸更加黯然。她吞吞吐吐的開口,小心的提起,「在接到你們的消息後,黎家的人曾來商量,說是你們的歸來一定會造成新聞界的喧騰。黎家是做生意的,有正面新聞上報當然最好不過,也擔心夜長夢多,他們希望盡快把你跟展德的婚事辦一辦。」

「你答應了?」

「你爸爸他答應了。」雅若說道,代表著一切已經沒有轉圜的余地。在家里,丈夫的決定就是一切,她的意見沒有任何分量。

芷瞳緊閉上眼楮,凝聚著勇氣。幾秒後才能夠開口,每一個字句都是困難的,她知道此刻的決定將會打破母親的希望。「媽,我不能嫁給展德。」她睜開眼,怕會看見母親失望的表情。

雅若悄悄嘆了口氣,嘴角仍舊帶著笑。「真的被我猜到了,是嗎?」她直視女兒的眼眸,發現以往溫柔軟弱的眸子里浮現出堅決,有著前所未見的勇氣。「我看得出來,你改變了,變得勇敢堅強了些,這半年來發生了某些事情讓你成長。女人會有那麼劇烈的改變,通常源自于某個男人。」

芷瞳苦笑著,將面前的湯碗推開,擁抱著母親。從孩提時代起,她剛下了課就會纏著母親,仔細的說著每一件當天所發生的事情。而如今,這半年來的紛亂,她不知道從何啟齒。該怎麼說呢?有個可怕的罪犯佔有了她、傷害她、拯救她、迷惑她……

「你遇見了某個男人,是嗎?」雅若輕聲問,擁抱著心愛的女兒。

她點點頭,雙手緊握著。「我遇見了那個男人,本以為回來台灣之後一切能夠回到原本的軌道,但是他的影子還烙在我的記憶里,怎麼也抹不掉。他代表著我從不知道的世界,冷漠時像是冰,憤怒時像是火。」芷瞳慌亂的說著,甚至連自己也不知道正在說什麼。她還存有那些記憶,記得他的一舉一動。

雅若看著女兒,無法理解,卻以母親的身分無條件的包容。一向平靜溫順的女兒竟有了那麼多改變,她無法想象一個男人怎麼能夠像是冰又像是火,但那個男人對芷瞳而言肯定是重要的。「或許你可以試著跟那個男人聯絡,帶他來見你父親,讓他來跟展德說明。」她理所當然的提議。

「不!」芷瞳驚駭的瞠大眼楮,想也不想的喊道。

怎麼能夠讓卡瑞洛見到父親或是展德,直覺告訴她,那將會是一場最可怕的災難。

他會毀滅任何膽敢擋在面前,企圖阻止他帶走她的人。

「是你或是他有什麼苦衷嗎?你在哪里遇見他的?他是在你失蹤時保護你的人嗎?」雅若問道,不安的發現女兒的眼眸愈來愈黯淡。

「就某個方面來說,他是保護了我。」他卻也是那個傷害我最嚴重的人。她在心中默默補上這一句。「媽,我這輩子不可能再見到他了。」她平靜的宣布。

亞洲並不是卡瑞洛熟悉的地方,而台灣是個法治國家,不像南美那般混亂,無法任他自由來去。況且經過日本那場激戰,身負重傷的他也不知是生是死。想到這里,芷瞳的雙拳握得更緊,她緊咬唇,不容許心中的擔憂繼續滋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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