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你的評語,我會替你轉達的。」
歲寒忍不住皺起眉頭。這就是前幾天那個說起請來顛三倒四、不知所雲的女人嗎?
怎麼才幾天不見,她就變得如此伶牙俐齒?難不成她去參加了口才訓練速成班?
竹淵一臉的不可思議。天啊!這兩個人之間竟然送出火花!他忍不住笑出聲,卻遭到大哥的一記白眼,他嚇得往後跳開一步。媽媽咪啊,若大哥那種不怒而成的神情,就如通他並不是很高興看到這個美麗的女人突然出現在雲家。竹淵偷偷打量大哥,不明白大哥與這個女人之間詭異的氣氛究竟代表什麼。
雲老爺揮揮手,示意歲寒也坐下。
「雲家從我當家以來就承蒙‘魅惑人間’的照顧,十年前我離開台灣後就很少再跟骨董界有往來,真沒想到今天回到台灣會踫巧遇上‘魅惑人間’的人。」老人愉快的說,接過竹淵送上來的熱茶。「你們那間骨董店的股東,包括胡小姐在內,個個美得像是天仙,真是令人印象深刻,想忘都忘不了。」
歲寒高大的身軀無聲的走到沙發旁,冷然的坐下。他神色自若,甚至帶著些許倨傲,就像是身處在自己領土上的獵獅,清楚的知道自身的力量與勢力範圍。
「歲寒,胡小姐今天特地來雲家問一些事情,你可要好好招呼人家。」熱心的老人家叮嚀著。
「我原本以為已經把態度表達得很清楚了。」歲寒將祖父的話置若罔聞,緩慢的吐出每一個字,手指無意識的撫模著皮椅。
嬡憐盯著他手上的動作,體內莫名的竄過一陣顫抖。
雲老爺子一臉笑呵呵的看著眼前的年輕人。雖然發鬢已經雪白,老人家的心思比誰都細膩,眼楮比誰都銳利,他無聲的與竹淵交換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兩個人心中都有數,歲寒的情緒似乎因為這個女人的出現而波動著。看來他嚴肅過了頭的長孫好象不怎麼高興看到這個美人兒,雲老爺子心中暗忖,決定繼續裝傻,先把這兩個年輕人留下來再說。
就算是有火花,沒有風勢的助長,還是很難燃燒的。
雲老爺模模下巴,朗聲說道︰「你的表達方式八成出了什麼問題吧!胡小姐說她沒有听清楚,所以特地上門來請教你,順便詢問一些專業上的問題。」
他的表達方式有問題?歲寒差點被剛喝這嘴里的那口普洱茶嗆死。他在宴會上的表達方式只能稱之為威脅,胡嬡憐居然還說他沒把意思表示清楚!難道非要他拿把刀子架在她那白皙細致的脖子上,她才會明白自己的意思嗎?他悶咳數聲,直到那口熱茶乖乖下了肚,才抬起頭來直視著胡嬡憐。
「我一定盡量改進這一點。」他慢慢的說道。雖然是回答祖父,視線卻始終沒有離開胡嬡憐。
她的眼眸仍然清澈,帶著輕松的微笑,歲寒彷佛在那雙眼楮中看到一絲關心。
「胡小姐,你剛剛的問題可以提出來問歲寒,可不是我自夸,歲寒對于兵器方面的知識相當豐富,骨董界沒有數個人能比得上他。雖然‘魅惑人間’的蘇戀荷小姐在鑒定蘇東坡的古物方面無人能出其右,但是她從來不踫兵器類的古物,在鑒定兵器方面,請容我說一句,蘇小姐恐怕還不及歲寒。」
戀荷姊寫給她的紙條上是怎麼說的來著?嬡憐忙著回想戀荷在她出來前硬逼她背下的一堆客套話。
挺著大肚子的凌夫人雖然不能親自出來「興風作浪」,不過還是盡她所能的努力插手,因為怕嬡憐這種獨特的說話方式砸了她幸苦建立起來的招牌。她擬好一堆客套話硬逼嬡憐背下來。
嬡憐在「魅惑人間」里一面躲一面到處亂竄,讓戀荷到處追著跑。她好不容易才月兌離學生時代考試的惡夢,怎麼今日成了骨董商反倒要做起功課?寧死不屈的嬡憐說什麼也不肯乖乖的背下那些「考前提示」。
最後還是雷恩看不下挺著大肚子的戀荷滿屋子跑來跑去,驚恐萬分的指控嬡憐及戀荷聯手謀殺他的干女兒,他親自動手下海幫忙戀荷抓那小丫頭。嬡憐當然不是雷恩的對手,別的不說,她兩只腳在地上跑,哪比得過用翅膀在天上飛的雷恩?最後嬡憐被抓到椅子上用麻繩牢牢綁住,雷恩、戀荷、水灩就團團圍在這個可憐小狐仙的身邊,目光灼灼的看著她一臉痛苦的背下那幾大張的客套話。
但是,此一時彼一時,當時在那三雙關懷的眼楮下硬塞下一大堆話進腦袋里,剛剛應付雲家這些人也是得心應手得很,但是等到雲歲寒一現身,那些曾經背過的字句就像即溶女乃粉一樣,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她的路千里如今只剩一片空白。究竟是怎麼摘的,剛才自己還挺伶牙俐齒的,怎麼一看到他,腦袋馬上就不靈光了?
嬡憐沒有驚慌失措,深吸一口氣,暗地里佩服自己的先見之明。戀荷姊那一套早就不管用了,一遇上緊急狀況還不是要露出馬腳,還好嬡憐早料到會有突發狀況,總明的抄了一張小抄放在皮包里。
她以為自己表現得很從容,其實客廳中的三個男人都清楚的看見她臉上慌亂的笑容。
雲老爺與竹淵暗暗替嬡憐捏了一把冷汗,而歲寒則不動聲色,銳利的目光沒有離開過她的一舉一動,彷佛要用邪雙眼楮透視她的靈魂。
他認得這種笑容,胡嬡憐第一次出現在宴會會場時,每當有骨董商請問她較為專業的問題時,她就會露出這種茫然的笑容,所有的問題都是她身旁那個俊美的男人替她回答的,光從這一點,歲寒就能斷定她在骨董方面根本是個生手。這個胡嬡憐似乎很習慣在遇上麻煩時就擺出這種表情,呆立在原地不知道該怎麼辦,連掩飾自己想法的企圖都沒有,她就像是一塊透明的水晶,任何人都能一眼把她看穿。
是真的太天真,還是她的心機深沉到讓他看不這?這個疑問再度襲上歲寒的心頭。
他沒有見過這般單純直率的人,也從不相信有這種人的存在,活了三十年,險惡的紅塵更令他對「人心險惡」這句話深信不疑。沒見過這種女人,帶著不知天高地厚的任性與沖動,也不管別人願不願意,就這麼到處散播她的滿腔熱誠。歲寒已經分辨不清如今自己心中那股翻涌的感覺到底代表什麼意思,他沒有辦法欺騙自己,在宴會上見到她之後,自己發了瘋似的四處去打听胡嬡憐的目的僅止于生意上的關系。這個女人引起了他的興趣,誘出他蟄伏多年的情感波動,將他平靜了五年的心湖攪出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連應付那種微妙的感覺都令他措手不及,更別提要他弄清楚自己的心究竟因為這個女人有了什麼改變。有生以來第一次,這個向來自制而嚴肅的男人沒有辦法看清自己的心。
嬡憐很努力的在皮包里亂模,終于讓她模到那張皺兮兮的小紙片,她如釋重負的露出笑容,完全不把別人看在眼里,正大光明的背起「台詞」。
「喔,雲先生的專業知識當然是有口皆碑……等等,好象不是這一句。謝謝,我用過飯了……好象也不對。多年來‘魅惑人間’承蒙雲家的照顧……這句說過了。」她努力的瞇起眼楮想看清楚那張小紙片上密密嘛麻的小字,旁邊的竹淵差點想去請她把台燈給搬過來。幾分鐘之後,嬡憐終于放棄,順手把小抄揉成一團丟回皮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