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醉將軍 第12頁

這麼冷的天,廚娘們都窩在廚房里,灶里的火燃著,多少溫暖些,大伙兒說說笑笑,講講過年、道道家事,人人都帶著笑臉。

但說著說著,看到門邊的何桃花,忍不住火氣又上來了。

要不是這惡婆娘,將軍大人早跟小卿夫人雙宿雙飛,哪像現在這樣,形單影只的……昨兒個,將軍房里的大丫頭還說,將軍的心情很壞,食欲不開呢,真是可憐啊。

想到這里,誰還有心情說笑,大廚粗聲粗氣對她嚷嚷,「你不知道自己在洗腸子嗎?」

在說她?

何桃花抬頭,看著大家。

「是。」她輕聲回答。

「天冷,門窗都關上,那味道那麼腥,你在里頭洗,是想燻死我們?」

「噢。」

要她到外頭洗?可外頭雪雖小了,還在下呢,她遲疑了一下。

「噢什麼噢,還不快出去!里面那麼擠,你靠進來,是要我們到外頭剁菜嗎?」

拿刀的大嬸一面說話,一面把刀舞得虎虎生風,氣勢不比武林高手差。

何桃花還是怕的,怕那把不長眼的刀揮到自己身上。這會兒,安份首要,惹事?免了吧。

「是。」她點頭,把木盆子抱起來,走到屋外。

門才開,一股寒風吹來,冷進骨頭里,她咬緊牙根,硬是走了出去,走到檐下,蹲在木桶邊,繼續工作。

冷颼颼的水,凍得她十根手指頭紅腫,可動作得麻利些,她得不斷攪動水面,不然水面結出薄冰,更難洗了。

屋里陸陸續續傳出聲音,每個字句都刻薄難听,何桃花咬了咬唇,告訴自己,不能介意。

「那丫頭還盼著將軍大人回心轉意,把她帶回屋里當夫人呢。」

「想咧,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身份,賣酒的耶,比咱們當下人的還卑賤,那人來人往不知羞恥地招呼男人,還不是殘花敗柳身,竟敢妄想讓咱們將軍看上眼。」

「呵,可不?以為有那麼幾分姿色就了不起啦,貌美不稀奇,娶妻娶德、娶賢慧,這理兒,男人心里明白得很,要不,窯子里的妓女個個都當上夫人啦!」這句話後頭,接的是哄堂大笑。

「說得也是,當人吶。就是要懂得安份!」後面那句,對方刻意拉高音調。要讓門外人听到。

「說到這身份,大家閨秀畢竟比咱們高上一等。」

「什麼一等,是好幾等,名門淑媛從小念書學道理,學的就是當女人的規矩,從一而終啦,出嫁從夫、夫死從子啦,條條理理背得熟透呢。不然你瞧,將軍大人的娘,一個小小的鄉下村姑是嫁進侯府當夫人啦,也生了個兒子,母憑子貴,可咧,老靖遠侯才死幾年,就跟男人有染啦!」

「真的假的?這話可不能亂說。」一名新來的廚娘問。

「哪是亂說,貨真價實呢,听說那個男的還是她年輕時候的‘愛哥哥’。」說到愛哥哥的時候,大伙兒全笑開了。

「是是是,將軍一怒之下,就把親娘趕離開侯府,才發生沒多久,年初的事兒吧。」

秋姨?難怪進府多日,一直不見她的蹤影。

可赫希怎會趕走親娘?不可能的,他和秋姨的感情好,母子倆無話不說,秋姨是個很好很好的女人呢。何桃花皺緊眉頭,手沒停,腦子也忙碌的想著哪兒出了錯。

我最痛恨背叛!

一句話,讓她的印象鮮明了起來。

那次,赫希告訴她在戰場上被出生入死的好兄弟背叛,因為他的背叛,他損失了兩千個士兵,害得兩千個家庭失去親人。

他慎重其事的告訴她,「桃花,答應我,不管怎樣,都不要背叛我。」

那回她用力點頭,還跟赫希打勾勾,發誓永遠都不背叛他。

可是……

你知不知道小卿是我指月復為婚的妻子?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鼓勵知辛背叛好朋友?

你知不知道我對你很好,你這樣對我,會讓我覺得自己看錯人?

她終究背叛他。

赫希很受傷吧,母親背叛、兄弟背叛、未婚妻背叛,連自稱要當他一輩子好朋友的何桃花都背叛他。

懂了,她懂得他的憤世嫉俗。

抱歉,她對他的歉意無數,都當她欠他的吧,她會一筆筆償清,直到他心清氣平。

「搞不懂,放著舒服的老夫人日子不過,怎去招惹這種事?」廚房里的聲音再度清晰。

「要是我啊。就是來十個愛哥哥,也甭想叫我放棄榮華富貴。何況還有一個將軍兒子可以靠呢。」

「傻唄,有夫人不當,就不知道,某些人可是辦法想盡,假冒身份也要進侯府當將軍夫人吶!」

「可不,這年頭啊,人心歹,什麼壞事兒都干,也不想想,野雞充鳳凰,誰看不出來,當大伙兒全瞎啦!」

這些日子,何桃花早學會應付惡人惡語,只要充耳不聞,把心放空,想想從前,想想過去。想想那些甜蜜的回憶,難堪,一下子就消失了。

那些過去啊……仰頭。何桃花看著鵝毛似的飛雪,怔怔地,笑開。

「小卿,小心。」

何知辛的聲音才到,一團拳頭大小的雪跟著砸上她的腿。

「哎呀!」凌小卿大叫一聲,何知辛連忙跑過去,把她扶起來。

何桃花也沒落人後,連忙跑到她跟前。

「小卿,很痛嗎?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拱手,抱歉。

「告訴你多少次,不要玩得太過份!小卿身子弱,不像你皮粗肉厚,怎麼打都打不痛,你還是這麼惡搞!」何知辛指著她叨念。

「知道嘛,對不起,下次不敢了。」她抓抓頭發,揉揉凍得紅通通的鼻子。

「還揉,再揉鼻子就掉下來了。」凌小卿笑著回她。

「不痛了嗎?」何知辛問得好心疼。

「不痛。」她嫣然一笑,定了他的心。「知辛哥,桃花真的皮粗肉厚嗎?」

「可不?再冷的天充,她大衣不披就在外頭劈木柴,誰有她能干。」

「喂,哥以為我愛啊……」

她也想躲在暖烘烘的屋里彈琴繡花,也愛啥都不做,單和赫希聊天說笑,可柴不劈,客人上門,拿什麼燒菜?!

可她的冤屈還沒出口,小卿就對大哥說︰「那我們還等什麼?」語畢,從地上掏起一把雪就丟到她臉上,清脆的笑聲響過,大哥和她並肩,也抓起雪塊丟她。

她哇啦哇啦大叫,趕緊反擊,可一沒站穩,人摔啦,還滾了兩圈。

小卿和大哥笑著跑進屋里,獨留她躺在地上喘氣。

遠遠的,她听見馬蹄聲響,想也不想,就蜷住身子把頭護上。

她這人和馬兒無緣,動不動就被馬所傷,所以看見馬,最好有多遠躲多達,但這會兒來不及躲了,龜縮求自保是最好的法子。

馬停下,她听見騰空躍下的聲音,眼楮眯開一條縫,未看清來人,先听見他的聲音。

「又讓知辛和小卿欺負了?」蘭赫希蹲,把她臉上的殘雪抹掉。

「沒見過有人這樣當哥哥的!」她嘟著嘴不滿。

他最愛看她這號表情,明明是俐落能干的女人,偏有張嬌嬌女的臉。

「我讓你靠,走,我們進去,我保證你打他,他不敢還手。」他把她拉起來,讓她靠在他懷里。

「才不,打人手會疼呢。」

他握住她的手,低頭看,她凍壞了,小小的手指上好幾道新舊疤。

他問了,她回答,「冬天唄,手指頭不靈活,老讓手指頭給客人加菜去。」

然後他買了最貴的神奇紫藥膏給她抹,抹兩個月還剩大半瓶,他見了很惱火,她連忙巴結笑道︰「藥這麼貴,當然得省著點用。」結果他一氣,給她買下兩大籃,看她還要多省。

他對她,是極好的,嘴上不說,可該做、不該做的事兒通通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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