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見名滿香港的老方,身邊跟著個為他王國管事務已30年的鄧小姐,現今雖已半老,仍是風韻尚在。听說,單是為方氏集團節省的開支,以千萬計。
這又有何不好?身邊多個關系密切的自己人,幾時都好過伙計。現今的得力助手,尤其對財經略有見地的,喊價高到離譜。這也難怪,1997當前,人人都自比電影明星,沒作長遠打算,只管這三五年頭的享,
不會有多少個女人還在今天堅持要我離婚了吧?這麼老土?
燭光晚餐,別饒情趣,更添我非非之想。
悠揚的音樂奏起來,我和夢龍共舞。
她輕盈得有如粉蝶,把滿場賓客的眼光都吸引過來,將這麼個可人兒帶在身邊,真的有好有壞。
既能使人顧盼自豪,又令人憂心戚戚。
怎能金屋一所,鎖在里頭,只供練某支使才好。
一念至此,我手心就冒汗。
佔有之欲已一發不可收拾,如果真的得不到她,如何是好?
我喜歡速戰速決,很忌拖泥帶水。
第五章
舞罷,返回座位。
燭光搖晃,照得見紅顏淒迷清麗,動我心弦。
我呷了一口酒,問︰
「今日之後,有沒有重新打算?」
問的含蓄,答的爽快︰
「決定辭官歸里,回美國去潛心寫作。」
我驚駭萬分,完全想不到有此答案。
「為什麼?我不知道你有寫作興趣。」
問得多笨,我不知道的事才多呢。
幸好夢龍沒出言取笑,她很溫文仔細地答︰
「天分還有一點,興趣一直不濃。」」何解又毅然決定,作此打算,現今世紀,多的是投筆從戒,你倒打退堂鼓?」
「寫出個名堂來,再重出江湖,」
我大大不以為然,道︰
「那何必,業余還是可以應付?」
「不,處事要專,方能事半功倍。」
「寫什麼題材?」
「寫盡人間險惡,世途滄桑。」
「夢龍,你自任判官?」我有點吃驚。
「練先生果然聰明蓋世!貧不與富敵,富不與官爭,我一個女流,無權無勢兼無財,只好當只過河士卒。有分量的寫稿人,官府都要忌三分,誰個以強權凌弱,我有權以筆伐之!」
「上山打虎易,開口求人難。這個我明白。要有什麼委屈,宣諸筆墨,實屬情理之內,可是文留千古,萬一其中有所誤會!豈不誤人一生」
「真沒想到練先生如此公道做人,值得尊敬!」。
「哪里,我有時也是個受害者,那起會執筆桿,有地盤的小子,老是開我玩笑。要收拾他們,又冠以妨礙言論自由與尊嚴之名,然則,我的自由與尊嚴誰個尊重了?」
「說得再對沒有的了。人海奇案多的是,要搜羅罪證,談何容易?老是羅生門的故事,其奈之何。夢龍縱然不敏,斷不致于當個糊涂之官。只是江湖獨闖,試過遭人暗算,就得練武防身。判官之筆,一但握在我手,多少能起防衛作用。是否要使出來,權采自我。」
「誰個開罪了你,豈不慘情?」
「此言差矣,應該是誰個真真是狐朋狗黨,欺世盜名,作奸犯科,欺凌弱質,才要顧忌。倘若自問光明磊落,我言之都不成理,社會上多的是明理之人,衛道之士,豈容我諸多放肆?」
真正的判官,永遠是自己的良心。只有情虛之人,才會夜夜寒心,恐懼有日批判之至。
扒世聰明的竟是程夢龍,而非我練某。
看見夢龍,想起練黛華,真教我心痛。
一般年紀,見識學養思想談吐何只千里,更遑論樣貌了!
一個養在深閨,豐衣足食,逍遙自在,不知人間何世。
一個江湖勇闖,披荊斬棘,自憐自勉,獨善其身。
還分明的吃過虧,受過苦,曉得坐言起行,保衛自己,兼伸冤雪恨。
這原是個你不仁我不義的世界,能夠做進可攻,退可守的武裝準備,談何容易?
苞夢龍傾談一夕,猶勝讀十年之書。
我們談至深夜,竟全無倦意。
豈只于此,我那非分之想都不期然飄然而逝。
莫非真的怕程夢龍有日筆下無情,丑化練某?絕不見得!江湖兒女,也講一點義氣。
練重剛只是尊重值得尊重的人而已。
我送夢龍回房間去,辭別之前,只作了這個要求。
「沒有助手隨行,你明天做一日義工如何?」
「當然!義不容辭!否則,更難辭其咎了。」
這程夢龍,真不好惹,卻老是如此引人入勝。
笑聲中,道了晚安。
我竟在曼谷度過意想不到的、愉快而聖潔的一天!
早上,還未到7時半,程夢龍的電話接到我房間來,說︰
「要先吃早餐嗎?車子8時半來酒店接!」
早餐設在我套房客廳,程夢龍一直絮絮不休地給我報道新聞,她的閱報速度神速,比較我的助手猶勝一籌。
我笑︰
「夢龍,沒想到你客串得如此認真?」
「誰不是在客串演角色呢?生命何其短促!」
又是名句。
練氏企業派駐泰國的代表姓馬,老早等在酒店大堂,
苞我們一起去拜會本國最大的地產發展商。
他們安排了讓我們參觀滿城傳頌的那幢最新式、最設備齊全的住宅大廈模型,預計盈利極豐。外商股分不能及得上當地人士,這是法律。然而,也絕對有利可圖。
我此行目的乃醉翁之意,連新加坡都引不起我的興趣,暫時當然不會著意泰國。
于是只作了一般性的探討,便鳴金收兵。
沒想到那後備兼客串的程夢龍,落足心機,會議上,她听得比我還仔細,問的比我更獨到。全心全意投人工作的女人,簡直光芒四射,明艷照人。會後,她還對我說︰「過兩天我給你打好一份報告,送到練氏集團去。」
我凝望夢龍,很舍不得,很舍不得。
忍不住問︰
「你不介意跟我同一班飛機回港吧!」
我鄭重地多加一句︰
「我珍惜著跟你談話的時刻。」
「好。」對方莞爾。
做賊才用心虛,我們直至現在還是清白的。
程夢龍必會如此想。
頭等機艙並不爆滿,我囑小馬把周圍的幾個座位給包了下來,沒讓程夢龍知道。
「只有兩個多小時的航程!」我坐下來,系好安全帶,望住一旁的程夢龍說︰「我嫌途程短。」
「你可以買下這只航機,囑機師飛去西西里,到頭來,所花的錢可能比你無的包起半個頭等機艙還劃算!」
練某呀練某,你可真是晚節不保?
「我有緊要話跟你說!」
意亂情迷,搞得我手足無措,欲言又止。既然昨晚義不容辭當了君子,今天又何必花冤枉錢去做急色鬼?練某
—向精打細算,這條可又是什麼數?
連我都不禁失笑。
事已至此,分秒必爭,打開天窗說亮話。
「夢龍,你寫作的宏志,可否稍緩?或者你可能把我也納入素材之中?」
「你倒不怕?吾友本來鬧婚變,為了經濟獨立,只好找了份報館工作,一上工,嚇得她的丈夫立即撇下情婦,跟她和好如初,因怕她利用傳播媒介吵開來呢!」程夢龍調皮的向我吐舌頭,笑得哈哈哈的,那頭短發又在甩動!
「你竟懷疑我的誠意!」
「滿城繁花似錦,何必偏要挖苦我這個行將浪跡天涯的落難人!」
3天以來,听到她頭一句喪氣話。
「夢龍,人之相知,貴相知心。知心原不需要十年八載,3天已經足夠︰」
「縱使你真心一片,又何必老是費時失事。」夢龍臉上又帶頑皮笑意︰「你3天之內,可能已做了30年都未曾做過的大失預算之舉!」
「也是經驗!」我只好大方到底︰「而且我對自己有信心。不錯,我年紀不小是事實,但那只是一個數字,在某個層面上,數字沒有意義,也缺乏代表性,等于我現在的財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