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槍放到地上,踢過來,手舉到頭頂。」
可惡!舒薔真的很懂得掐他死穴。
邵一帆心中百般煎熬,正努力思索既不用失去武器,又能營救舒妍的方法之際,不遠處突有車聲傳來,逐漸向這里靠近。
慘了!舒薔和培元的交易對象來了!再不阻止他們,他們都要和這些人牽扯不清了。
邵一帆和舒妍同時交換了一個不妙的眼神。
「快點!」舒薔也听見了車聲,厲聲催促,手中針頭幾乎劃破舒妍的肌膚。Shit!
「好、好,你別激動。」邵一帆單手作出投降狀,彎身,慢慢將持槍的手往地面上移——
不、不行這樣……邵一帆那麼想阻止培元走險路,她怎能拖累他?
快呀,舒妍,快想些什麼辦法!
舒妍咬唇,額際豆大的汗珠沿著臉龐滴下來,邵一帆眼神瞬也不瞬地直瞅著她目光,唯恐她被傷了一毫一發。
是,他一直看著她,他的眼神永遠都跟隨著她,沒有離開過,她一直都知道的。
「順著你的目光望就知道了,你很單純,想什麼一清二楚寫在臉上……」
邵一帆多年前曾說的話驀然躍入舒妍腦海,舒妍低眸,望向她自然下垂的手。邵一帆跟著她的陣光往下望。
邵一帆眯眸,瞳孔瞬間睜大,皺眉——
「快點!你在拖拖拉拉什麼?」舒薔失去耐性了。
「好、好,我——」就是現在!邵一帆猛然蹲下,舒妍利用舒薔嚇一跳的空檔,偏首,用力將頭往後撞,正中舒薔鼻梁。
「薔!」邵培元大吼。
砰!評!
邵一帆一槍射向邵培元手臂,一槍射向舒薔大腿,可是來不及了,方才氣極的舒薔早就因鼻梁吃痛,狠狠將手中針筒插進舒妍背部。
「舒妍!」邵一帆沖上前攙扶舒妍,他發誓,他這輩子從沒這麼想殺掉一個人過,他惡狠狠地將槍管指向滿臉鼻血的舒薔,舒妍卻虛弱地拉住他手臂。
「不要走回頭路……」至少,不殺人。原來,她對他的期盼,就像他對培元的一樣。
「你是笨蛋啊!你要我別走回頭路,還叫我開什麼槍?!你就不怕我射傷你?」邵一帆又急又氣又心疼又惱,shit!shit!shit!他快被舒妍逼瘋了!
方才,他順著她的眸光往下望,她的手指頭向他作出手勢,那是三歲小朋友也看得懂的「2」跟「3」。
「我說‘2’你就蹲下,我喊‘3’你就開槍……」
那麼多年前的約定……
她要他蹲下,要他開槍,她要制造機會給他開槍,她居然制造機會給他開槍?!踏馬的她真的是個很稱職的隊友,可是他快被她氣死了!
「‘2’蹲下,‘3’開槍……你看,我很有用,我是你的隊友,不是包袱……」舒妍癱跌在地,一句話說得斷斷續續,十分吃力,卻沖著他笑。
肉毒桿菌也是肌肉松弛劑的一種,她的手腳開始發麻,身體動彈不得,可這七年來,她卻從沒一刻,如同此時般滿足。
她不拖累他,她很聰明,她能夠幫他的忙,他其實可以不用甩開她,他們其實原本可以一直在一起……
她總算讓他知道,她其實可以為了他,變得很強悍很強悍……
她眼楮好酸,越來越想閉起來……
舒妍笑了,笑得很美、很秀麗、很朦朧,很令他心跳失速,就像她從前將他迷得神魂顛倒的每個笑容一樣,可邵一帆卻想哭,這輩子從沒如此想哭過。
他眼睜睜看著舒妍閉上眼,而且不知道她能不能再度醒來。
「我帶你去醫院,你撐著,你別死,你若有個什麼萬一,我不只殺你姐,還要殺你爸,我殺你全家,你听到了沒有?不準把眼楮閉起來,更不準死掉!」邵一帆一刻也不敢耽擱地抱起她,大跨步將舒薔和邵培元拋在腦後,全然無視有部轎車在他眼前停下。
邵一帆從疾停在前方的轎車旁繞道,才不想管車內的人是哪個藥頭哪個毒蟲哪個麻煩!
少了舒妍,他才不想管這世界變成怎樣!他才不管別人死活!
避他誰要來!避誰要買賣毒品!統統去他的!
「邵一帆?」車內的人卻猛然推開車門,認識他般地喚。
這聲音十分耳熟,像極曾經跟他出生入死過的兄弟,邵一帆停步,定楮望向眼前來人。
「尉真?」他怎麼會在這里?邵一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
尉真是從前和他一起為同議員工作的圍事,後來受人提攜到賭城發展,這幾年又回台灣賣起茶葉,背後有個響當當的李先生撐腰,是個在黑白兩道都十分吃得開的人物。
「帶我去醫院,快!」尉真的轎車絕對比那輛破爛老貨車快,邵一帆像看到救星,著急地喊。
「學妹?」尉真瞥了一眼昔日兄弟的懷中人,立刻打開車門,讓邵一帆和已經失去意識的舒妍坐到後座,自己用最快的速度坐進駕駛座,轉動方向盤,催踩油門。
救人要緊,一切的一切,都容後再說吧。
轎車風馳電掣,往前狂奔——
第8章(1)
「學妹,要不要來玩實境逃月兌?八人一組,正好欠你一個。」
恍恍惚惚之間,舒妍好像听見尉真學長的聲音。
尉學長是她大學時的學長,也是引領她進入實境逃月兌游戲領域的啟蒙者,她受困時,不只將求援訊息發給舒薔,也發給尉真;她在外牆上留下給學長的暗號……學長來了嗎?
飄蕩的意識悠悠忽忽,一路搖搖晃晃,虛無飄渺地領著舒妍回到從前——
「呃?實境逃月兌?那是什麼?學長,我……」她來不及拒絕,便被不由分說地拉進漆黑的社團地下室里。
她被迫戴上眼罩,手腕甚至被銬在學長們做出來的密室里,耳邊只听見她的隊友們很忙。
「快!找到鑰匙了沒?先想辦法把舒研的手鑄弄下來啦!」
「這紙上好像有字,烤烤看好了,誰有打火機?」
「剩下十五分鐘,快一點,這道謎題我解不開……慢著!等等!那是出口嗎?」說話的隊友誰是誰,舒妍根本听不出來。
一陣翻天覆地的兵荒馬亂,必須耗竭腦力以尋求出路,恰恰好的忙碌,正好足夠讓舒妍灰敗枯竭的心重新活過來。
她的第一場實境逃生游戲以失敗收場,卻誤打誤撞令她感到分外滿足,像終于找到一個可以安置自己的新天地。
接著,她努力吸收琳瑯滿目的知識,灌輸自己各式各樣不同的觀念,拚命當隊友們的好隊友,不停解謎逃生,就像她潛意識里希望她能為邵一帆做的那樣;她甚至還學起簡單的防身術,養成固定的運動習慣。
她著迷于,場又一場擬真的危險游戲里,時常想著,她究竟是困在一個沒有邵一帆的游戲里?抑或是沒有他的人生里?又或兩者皆是?
明明沒有他,卻又處處都是他……
她用思念將自己束縛,怨怪他的同時也祈求他的平安;祈求他在那個她走不進去的世界里,能不被任何人傷害;祈求有朝一日,她能不再被他拋下,不再成為他帶不走的包袱。
「妍姐、妍姐,你為什麼不談戀愛?你要不要考慮我哥?我哥很高很帥,很會煮巧克力,還很會玩游戲,一定跟你合得來的。以後工作室有什麼新企劃,還可以免費抓他來試玩喔。」
這是亮亮,總是想為她作媒的亮亮……舒妍看見自己無奈地朝亮亮扯唇微笑,那笑容原還帶些縱容與寵溺,卻在見到邵一帆時瞬間僵凝。
他的頭發長了,隨意用條皮繩扎起;他的發色依然深濃,眼色依舊深幽,雙唇依舊豐厚性感,唯一不同的是,他眼眉間的戾氣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份屬于男人的滄桑與沈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