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兒發現自己是躺在一片花叢中,所以鼻間才會有縈繞不去的花香。她心中有很多疑問,卻苦于開不了口,但見平安與公子都安然無恙,焦急的心情總算能平靜一些了。
某日早晨醒來,看到平安坐在她身邊正在啃饅頭,像是吃得急了,被咽住了,急忙找水來喝。
「安兒,慢些吃!」
「咦?」平安轉過頭,「娘,剛剛是你在說話嗎?」
「啊!我……」悅兒也是一驚,接著喜道,「安兒、安兒……」
「娘,娘你能開口說話了……爹、爹,娘能說話了!」
悅兒很是高興,驀地又察覺到,她已經能听到安兒的聲音了!
隨著安兒驚喜的呼喚,悅兒听到了朗灰的腳步聲,接著他的身影出現在自己面前。
「公子……」
「能開口了,恢復得還算不錯。再過七天,身體應該會有知覺了。」
「公子……」悅兒只叫了兩個字,眼淚便流了出來。公子的面貌變了許多,雙頰凹陷,身形雖挺拔,卻也消瘦得可怕。露出的肌膚坑坑窪窪,像是燙傷留下的痕跡。雖然明知這具身體對他來說只是副皮囊而已,卻還是忍不住傷心。
「娘,你怎麼哭了?沒事了,你的病馬上就會好了。對了,娘,你是不是餓了?」
「沒有。」悅兒感動地道,說也奇怪,這些天來她滴水未進,卻沒有絲毫的饑餓感。
「平安,你先出去,我跟你娘有話說。」
「哦。」雖然萬分不甘,安兒仍乖乖地退了出去。
平安離開後,朗灰直接坐到花叢之上,「你的身體已毀,我用花之精血為你續通身上的脈絡。只是你的身體不能離開花谷太遠,否則會有危險。」
「公子,悅兒不明白。」
「簡單地說,你已成半妖,生命已與這花谷融為一體,就像花兒不能離枝,否則會迅速地凋零。」
「什麼?」悅兒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她怎麼也成妖了?
朗灰蹙眉,「你若不喜,我也可以在人群中為你尋個契合的身體,只是要你多等一些時間了。」
「公子。」悅兒突然道,「我現在的壽命是多久?」
「會很長……比普通的人壽命要長久。」
「那我可以多一些時間陪在公子身邊了。」悅兒喜道。
朗灰神情一怔,眼中閃過一絲暖色,「只怕活得太久,你會煩。」
「怎麼會?世人想長生不老還做不到呢!」悅兒笑說,以前她想跟公子在一起,卻又心存顧忌,畢竟一是人,一是妖,那時只求這一世能陪在他的身側便好了。如今她也算妖了吧,那豈不是可以永遠跟公子在一起了?
「那就這樣好了。」朗灰淡淡地說,「先休息吧,這樣有助你早日恢復。」
七日過後,悅兒的身體果然恢復了知覺。卻有些虛弱,坐起一會兒便覺得累,下地行走更要人攙扶才行。
一日,安兒神秘兮兮地拿來一面鏡子,「娘,你來看。」
「嗯,看什麼……」悅兒接過,當看到鏡中的自己時,瞬間愣住了。這張臉,天!她好像一瞬間年輕了十歲,怎麼會變這麼多?悅兒這才注意到自己的肌膚,竟如嬰兒般稚女敕,肌膚勝雪。
「娘,爹說你雖然大病一場,卻因禍得福喔!變漂亮了。嘻嘻。」
悅兒笑了笑,一抬頭,卻見朗灰走了進來。平安回頭,「爹。」隨即從床鋪上跳下,「娘,我去練功了,一會兒回來。」由朗灰身側快速地溜走。
「好些了嗎?」
「嗯。」悅兒輕輕地點了下頭,「公子,沒想到我還能看到自己十年前的樣子。」說著,臉頰微微泛紅。
「這張臉看久了,只怕你會膩。」
悅兒輕笑,「怎麼會呢?悅兒覺得自己越來越漂亮,倒是公子消瘦了許多。公子,悅兒昏迷後發生了什麼事?」
「沒什麼,我技不如魈,鎮妖圖被他拿走了。」
「公子?!」
「不用擔心,我自有辦法奪回來……讓我看看你恢復如何了。」說著他拇指點上眉心。閉眸片刻後,睜開眼楮,「再過半個月,你便可以行動自如了。」
悅兒抿嘴一笑,「謝謝公子。」
「你先休息。」朗灰轉身,手卻突然被悅兒抓住。
「公子……」悅兒垂著頭。
「你變半妖以後倒是比以前大膽了。」朗灰笑著說。
悅兒臉一紅,手陡然松開,「悅兒只是想跟公子多說會兒話而已。」
「嗯。」朗灰坐回悅兒身側,「我自修煉鎮妖圖開始,便已經不近了,倒是委屈了你。」
「公子!」悅兒驚呼一聲,臉頰已經紅透了,「悅兒沒有其他的意思。」
「羞什麼,你十六歲時便是我的人了。人有乃天經地義的事,不然又如何繁衍生息?妖的本性卻比人誠實多了。想要便要,哪需理會世間道德倫理。即使你有其他人,我若喜歡你,便也不會在乎,你既然跟了我,以後此事便可放開些。」
悅兒緊咬著嘴唇,窘迫得手足無措,這種事情怎麼能輕易放得開?況且,她適才真的只是想跟公子說說話而已。突然,悅兒想起一事,「公子,安兒好像不記得發生的事了!我試探地問過,安兒只記得我突然生了病。」
「嗯,是我抹掉了他這部分記憶。」
悅兒點頭,「怪不得,這樣也好。否則就算他認為所發生的一切皆是夢,只怕也是個噩夢。」
朗灰微微蹙眉,想起當日情形,不由得心里一陣暗惱。他只有現了狼的原形,才有力氣挪動身體。趁著平安抱著悅兒大哭的時候,悄悄地溜走。他被那寶物傷得不輕,隨後又誘哄平安將身上的寶物扔掉,他這才敢接近他們母子倆。
「公子!」悅兒見朗灰的臉色沉了下來,有些擔心地問,「公子不喜歡安兒吧?這次他是闖了大禍。但你念在他無心……」朗灰突然道︰「我對安兒無所謂喜歡與否,當初我不想讓你將他生下來還有一個原因。人與妖、與仙相戀都乃大忌,人往往會不得善終。尤其是與仙、妖相戀後,珠胎暗結的女子,能平安生下嬰兒的很少,即便生下來,母親也往往會死于非命,這是天譴。我算不出你月復中胎兒是繼承了誰的血氣……還好,是他的血緣,不然,你只怕早已不在這世上了。只是安兒或多或少也受了我的影響,所以你的身體才會被魚精的妖光擊毀,這也算是死于非命了。」
悅兒听得呆呆的,「原來如此,是我誤會公子了。」
「世間的事情,有因便有果,你若沒有生下安兒,或許你我的緣分早就盡了。」
「悅兒生下安兒沒有後悔,跟公子在一起也不會後悔。」
「我現出人身狼頭時,你不怕我,確實令我欣慰。你以後喚我朗灰,公子這個稱呼就丟了吧!我狼族對待女子要比人忠誠得多,一生只會有一個妻子,從此刻起你便是我狼妖朗灰的妻子,至死不渝。」
「朗……灰……」悅兒的表情呆呆的,既驚又喜,上次他要娶她為妻,控制意識的卻是那個司徒,而此刻是朗灰將她認定為今生唯一的妻子。悅兒的眼楮瞬間變模糊了。
朗灰伸手輕撫悅兒的臉頰,擦去她臉上的淚,笑著說︰「你的皮膚倒真比以前女敕多了,等身體完全恢復就住到我那里吧。」
悅兒突然閉上眼楮,撲進朗灰的懷中。
「娘,我回……爹,你還沒走啊?」
悅兒像觸電般退了回去,抬頭有些不自然地對平安笑笑,「安兒,怎麼滿頭大汗的?」
朗灰轉回頭,上下打量他一眼,突然道︰「怕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