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這里有多少人手?」獨孤明月忽然蹙眉問。
「五十七名高手,十三名死士。」關五鄭重地回答道。
「嗯!」獨孤明月點點頭,沉吟著,搖曳的燭火映在她蒼白的臉上,復雜深沉。許久,她淡淡地道︰「人手也算夠了,關大哥,你去做件事……」獨孤明月的眼中閃著狡詐的光,淡眉輕揚。一張平凡無奇的臉,霎時變得光彩奪目。
交待完關五做的事情,她精神松懈下來,眸光中流露出少有的溫情,「關大哥,帶我去見靜兒吧。不親眼見她平安,心就是安定不下來。對了,這幾日靜兒沒為難你吧?」
必五的臉上扯出一抹不自然的笑,「呃……還好!」
獨孤明月則忍不住笑了起來,「關大哥不必沮喪,連我有時都會被她氣瘋。這世上只有菲兒能制住她那性子。」
「其實……二小姐只是性子潑辣些。」關五聲音越說越小,明顯的言不由衷。
必五帶路,由客棧後院的一口天井下去是一條密道。密道狹窄,起初只能供一人通過,走過一刻鐘後,漸漸寬闊,牆上每隔一段距離都放置著火燭,道雖幽暗,仍能視物。不知不覺間,人工打鑿的道,已變成了天然的岩洞。以距離計算,他們已經走出白集鎮了。
「關大哥,林菲兒來了沒有?」兩人行走著,獨孤明月忽然開口問道。
「沒有。」關五的聲音依然恭敬。
「或許是知道我沒死,便自行離開了吧?」獨孤明月自語地道,「這樣也好,離開了我,她才能真正地過她自己的生活。」頓了一下,「關大哥,你派人沿途打探一下她的行蹤。找到後,暗中保護她,別讓她成為獨孤天要挾我的工具。」
「是,屬下即刻就辦。」
正說著,他們已走出了岩洞,星光下,一排精致的竹舍呈現在眼前。
必五當先一步走到門前,推開房門。
「王八蛋!你還敢來……」
一陣清脆的喝罵聲從屋里傳出,隨之而來的是一件暗器,關五伸手抓住,呃……是繡鞋!想來,身邊能丟的東西已被她丟光了吧?他神色尷尬地將鞋遞給獨孤明月。
獨孤明月無可奈何地搖搖頭,趕在她將另一只繡鞋扔出來之前開口道︰「靜兒!是我!」
「‘公子’?‘公子’……救我!」
屋內傳來靜兒驚喜的聲音。獨孤明月邁步走進,關五迅速點亮房中的蠟燭,燈光下,觸目所及,一片狼藉,好好的一間雅致的房間已被毀了。罪魁禍首正端坐床沿,頭發散亂,手上拿著另一只鞋。
待看清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果真是獨孤明月後,她喜極而泣,跳下床來,「‘公子’!」突然看到站在獨孤明月身後的關五,怒罵道︰「‘公子’,這個混蛋,廢了我的武功,還把我拘禁在這里,說你一日不來,他便關我一日;一年不來,他便關我一年……我要殺了他!」
獨孤明月使個眼色,示意關五離開。
待房間只剩兩人後,獨孤明月由著她又罵了一會兒,才從懷中取出一藥丸,遞給靜兒。
「這是什麼?」靜兒看著手中的黑丸。
「你不是說要殺了他嗎?不恢復武功,你怎麼殺他啊?」獨孤明月淡淡地說道。
靜兒吞下藥丸,過了一會兒,心緒平靜得差不多了,終于問道︰「這麼說,那混蛋沒騙我,是你下的命令了?」
獨孤明月冷哼︰「沒有我的命令,天下有幾個人敢動你?」
「姐!為什麼?」靜兒不服氣地嚷道。
「叫‘公子’!」獨孤明月冷聲喝令道。
「哦,好嘛!」靜兒噘起嘴,靜靜地站在一旁。
獨孤明月無奈地看著她,許久,嘆息道︰「他叫關五,你以後就叫他關大哥……別頂嘴,听我說完。以後我若死了,他會代替我照顧你。即使……他將來又廢了你的武功,又把你關起來,那也是我的主意……唉!這樣……總比你死在別人的刀下強吧。」
「姐!哦!不,‘公子’,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不告訴我?」
「不是不對你說,而是你性子太浮躁,知道得太多,反而會壞事。」獨孤明月解釋道,眸光柔和地看著自己從小帶大的妹妹,爹娘去世的時候把妹妹托給她照顧,她便發誓一定要讓靜兒快樂無憂地過完一生。
豈知,靜兒十一歲那年,誤殺了正欲對菲兒凌辱的青龍堂的副堂主。為了保全一家人的性命,十七歲的她,冒險與獨孤天談了筆交易——月余的時間內除去白虎堂。
那是她第一次以她智慧,以她生平所學,絞盡腦汁、無所無用其極地除去獨孤天的勁敵——白虎堂,也第一次接觸到殘暴與血腥殺戮。
起初,她還殘留著一絲善念,也夜夜受到良心的煎熬。但六年過去了,江湖的血腥改變了她,獨孤天的殘虐改變了她,人性的丑惡改變了她。她已不再是她。林明月六年前已經死了,活在世上的是獨孤明月——獨孤公子。
伸手揉揉靜兒散亂的秀發,她微笑地道︰「整理一下,別像個瘋子似的。明兒個去跟關大哥道個歉。」
「‘公子’,我不喜歡他。」靜兒坐上床沿,彎腰穿上繡鞋,不情願地說道。
獨孤明月嘆了口氣,拿起蓖子為靜兒邊梳理邊說道︰「或許,你知道了他的真正身份就不會這樣排斥他了。」
靜兒輕哼了一聲。
獨孤明月不理她,繼續說道︰「他是關伯的兒子,也是這世上我所能信任的少數人之一。」
「什麼?關伯……爹爹生前的侍衛,他們不是已經死了嗎?」靜兒一臉震驚地問。
「此事說來話長,等有機會我再慢慢跟你講。靜兒,靈石你有沒有帶在身上?」獨孤明月突然轉過話題。
「一直帶在身上啊。」靜兒邊答邊從頸上解下荷包,遞給獨孤明月。
紅絲線繡成的荷包里裝著一個拇指般大小的扁平石頭,質地幽暗,上有十二個小孔,在燈光的折射下,小孔中隱隱約約有紫色的光波繚繞。獨孤明月慢慢地將它把玩在手中,眼光閃爍變幻著,似在沉思,許久……
◎◎◎◎
「‘公子’,下雨了!」
清晨,升祥客棧的上房內,靜兒剛推開竹窗,雨絲便順著風刮進了房間里,絲絲晾晾的。
然而,獨孤明月只是漫應了一聲︰「是嗎?」一整個早上,她都在想著事情,淡眉不時輕蹙著,良久無語。
靜兒有些無聊地撇撇嘴,唉!不知道「公子」又遇到什麼為難的事情了,竟然思慮了那麼久,一晚上都沒休息啊!若是菲兒在這就好了,起碼可以猜測出個七八分。
正胡亂想著,耳邊卻听到了敲門聲,「誰啊?進來!」靜兒清脆地喊道。
獨孤明月的臉色變了一下,抬起頭。進來的人正是蕭強。
「蕭兄,休息得可好?」獨孤明月站起身,微笑著拱手道。
蕭強正想開口,忽然,一邊的靜兒卻震驚得大聲叫了起來︰「哎呀!你不是早該死了嗎?你……怎麼到這里來了?」
「靜兒,不得無禮,蕭兄現在是我的朋友。」獨孤明月輕斥道,「你先下去,我有事跟蕭兄談。」
「可是……他!」
「下去!」
靜兒終于一臉狐疑地退了出去。
「蕭兄是來取靈石的嗎?」獨孤明月表情淡淡地問。然而,當看到蕭強淡漠的眼神時,心卻不由得顫動了一下,昨晚那個眸光雪亮,詢問她願不願做他掌心花的蕭強,好像只是一場幻夢。
「這已是白集鎮了……」蕭強嘆息著。青衣,長劍,清俊的臉,淡漠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