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流鶯 第18頁

留在馬匹所揚起的灰塵里的路茜亞則露出微笑。

***

聖提雅各從他所住的酒館二樓的房間瞪向對街那堆燒焦的木材。「你為何不早告訴我你燒掉了飯店?」

路茜亞摘下她的草帽,把它掛到牆上一根生銹的鐵釘上。「你又沒問。我們能叫人送晚餐上來嗎?既然咱們可以在這里吃,就沒道理跑出去,對不對?另外,可以叫人順便也送洗澡水上來嗎?」

佇立在窗前的聖提雅各轉過身來,打量房間。擺在這個房間里的幾件家具不是損壞了,就是上頭有污漬;泛黃的壁紙被撕破,一大片壁紙懸垂在牆壁上生灰塵;一塊髒兮兮的地毯被擠縮在一個布滿蜘蛛網的角落里。

這里的一切都令他想起那家妓院里的那個房間。

那家妓院。歌蕾瑟拉。他閉上眼楮,全身的每個細胞都在抗拒那段令他走上這條背離了世界上一切美好事物的回憶。

「聖提雅各?」他的神情令路茜亞困惑。「你沒事吧?」

他睜開眼楮,望進她的眸子。它們不是琥珀色的,而是一只藍、一只綠;那兩片微笑的嘴唇是淡淡的粉紅色的……不是深紅色的;她的頭發……不是烏黑的,而是陽光般的金色,間雜著閃亮的紅絲。

拌蕾瑟拉、路茜亞,她們就像日與夜那般的不同,卻又那麼相似——她們兩個都是妓女。一想到這兒,他就寂寞得想吐,而且怒不可遏。

「聖提雅各?」路茜亞再次喚道。她無法了解那片猝然蒙上他臉龐的憤慨陰影。「你怎麼啦?」

他瞪著她。她並非用性感的嗓音講西班牙語。她講英語,她的聲音輕柔、天真得宛若嬰兒的嘆息。

哦,天!如果她們真的那樣類似,為何他不斷的找出她們的差異?

他挺直肩膀。「我們不在這個骯髒的地方吃飯。」他怏怏地說。「當我們騎進小鎮時,我看到一家小咖啡館,我們就去那邊吃飯。」

她絞起雙手。「呃……不,我們還是別去那邊吃吧!」

「為什麼?」

「因為……因為我在那里吃過一次飯,那真的食物好糟糕,都發霉了,差點把我害死!你不希望食物中毒吧,對不對?」

他仔細觀察她,注意到她顯得很緊張。「你也曾在那家咖啡館引起什麼意外?」

她猛搖頭。

他決心要挖出真相。「那麼,你拒絕去那里吃飯是否跟那家飯店有關?」

她打量房里的每樣東西,就是不看他。

「你是如何燒掉那家飯店的?」他狐疑地詰問。

「那是一個意外。」

「有一點我毫不懷疑,只是你是怎麼——」

「毛球闖進那家飯店。」

他瞥向那只貓,當他發現它正舒服地蜷縮在他扔到床上的帽子里時,他立刻火冒三丈。

看到他眼里射出的不祥凶光,她馬上沖過去,把尼尼從帽子里抱出來。「別再跑進他的帽子里,寶寶。」

聖提雅各拾起自己的帽子,當他發現帽子里到處部是灰色的貓毛時,他的臉色更陰霾了。「如果那只毛茸茸的討厭鬼敢再靠近我的帽子,我就——」

「言歸正傳,」不願听他的威脅的璐茜亞趕忙說下去。「小痹闖進了那家飯店。那里的經理禁止我追它,但——我還是追它。你知道,我總不能任它在里頭迷路嘛!我花了一會兒工夫,但終究還是在某個女士的房間找到它。她的尖叫聲使我想找不到它也難。天啊,光听那個蠢女人的尖叫,你會以為小咪是什麼吃人的老虎呢!」

她停頓一下,親吻尼尼冷濕的鼻頭。「當時它躲住窗簾後,當我彎下腰去想要把它拖出來時,我的撞到了一盞小油燈,那盞燈翻倒,並使窗簾著火。我的甜心差點被燒死,不過你可以看得出來,它仍舊活著,真是謝天謝地。不幸的是,沒有人能撲滅那場火,所以那家飯店就燒毀啦。」

「你得為那場火災負責,對不對?」他問,雖然他已經知道答案。

她放下尼尼,然後專心地用手拍拂她裙子上的灰塵,仿佛這是全世界最要緊的事似的。

「璐茜亞,我問你是否——」

「是的,可以了嗎?是的!後來威肯警長來了。他叫考貝‧威肯。考貝,听起來有點像圓面包上的玉米,你不覺得嗎?總之,他是個高瘦的家伙,人拽得好像他擁有全宇宙似的。我一眼就討厭他,查莫洛。」

「唔,我懷疑人家也不會對你有多少好感的。他對你所做的事行何反應?」

她雙手叉腰,埋怨道,「他表現得活像我是什麼超級人罪犯似的。我告訴你,聖提雅各,能夠逮捕我他興奮極了。他抓住我,神氣巴拉的告訴我建造一個新飯店得花一萬塊,還說我得賠出這筆錢呢!」

「他好大的狗膽。」他反諷道,可是當她拋給他那種「我就知道你會了解」的表情時,他明白她完全沒領會他是在挖苦她。

「唔,我告訴他我根本就沒有那筆錢,」璐茜亞繼續道。「然後他就更興奮了,好像他真的很享受那種大家都盯著他的感覺。他說他要把我扔進監獄,直到我在里頭腐爛。」

「可是後來有人警告說我可能會把監獄也給燒掉,威肯警長才點點他那顆蠢腦袋,把我給放了。他叫我滾蛋,還警告我永遠不得再踏進岩泉鎮。他——呃,他可能只是想嚇嚇我,不過他說他會——嗯……」

「他說他會怎樣?」聖提雅各低聲問。

「唔,別忘了他可能只是虛張聲勢哦!吶,他說倘使他再在這里逮到我,他說要吊死我。」她憂心忡忡地等待他的反應。

聖提雅各咬牙切齒。「你為何不早告訴我這些?別再說是因為我沒有問!」

她強迫自己保持鎮定,雖然這不是件容易的工作。「是你說我們得沿著我走過的每個城鎮找回去的嘛!這里就是我走過的城鎮之一啊!我以為我們只是晃進來一下,很快就會晃出去呀!現在,你要何時開始打听渥特的事,好讓我們能迅速晃出去呢?」

「我早就打听過了!你花了那麼多時間安頓那頭老公牛,等你弄好,我早就知道渥特不在這里了!看在上帝的份上,你到底是對那頭公牛做了什麼事,送它上床並且唱搖籃曲給它听?」

「你怎麼知道?」

他只是譏諷她,孰料自己竟然歪打正著。他翻個白眼。

「原來渥特根本就沒來過這里?」

「如果他來過,也沒人記得。他很可能只有經過這兒,知道你不在,就離開了。又或者他壓根沒來過這里。」

「那我們該怎麼辦,在這兒等他?我們不能等太久,聖提雅各,否則玉米面包會——」

「我們明天就啟程前往羅沙里歐。」他盡可能的挑掉帽子上的貓毛,然後戴上,朝門口邁去。

「你要去哪兒?」

「去那家咖啡館吃晚餐啊!」

「可是我不能去那里。會被太多人撞見。你知道,我並不打算張揚自己在這里的事實。我想在明天要離開之前,我們最好還是避人耳日。」

「我們?」他拉開房門。「燒掉那家飯店的不是我;若被發現,會被吊死的也不是我,所以,得待在房里挨餓的人當然不是我。」

「你這人真是壞心!你比煮滾的炮彈還要鐵打心腸!你比死袋鼠的尾巴還要沒價值!聖提雅各,要不是你力氣比我大,我一定會敲出你體內的冰塊!壞人!壞人,壞人,壞人,壞人!」

他直勾勾的望進她的眼楮,一時被她那因為憤怒而變得格外閃耀的眸子迷住。盡避他恨她,卻還是不得不承認她有一對漂亮得不可思議的眼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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