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這會兒懂得賣乖了?」嘴上說歸說,梁代昌照舊接過了心帆手上的茶杯,表面上是板著老臉,心底卻不知怎地為了女兒還算懂事而莫名其妙的欣慰著。
「爹爹這樣說我,豈不顯得我有心機了。」
「沒有是最好。」喝了口茶潤潤喉嚨,梁代昌這會兒有力氣嘮叨了。「瞧瞧你,大姑娘家的,「閨女、閨女’,你懂不懂這兩個字的意思?」
見女兒沒答話,梁代昌正想她是不是心虛了,咳了兩聲又道︰「送你去念了幾年書,沒想到把性子都念野了,成天外頭逛。外頭跑,我梁家的家教是這樣的嗎?啊?」
「我又不是獨自一人,煙兒也跟著我。」
「你還敢說煙兒跟著你?煙兒是追著你,幸好沒跟丟的吧?」梁代昌瞄了煙兒一眼。「是不?」
煙兒想要護主,可又不敢回梁代昌的話,只得將頭垂得低低的。
「爹,你別怪她嘛!有錯都是女兒的錯,關煙兒什麼事?」梁心帆一邊說,一邊上前拉住了父親的袖子。「別生氣了嘛,對我這樣不假辭色的,人家會說你不疼孩子。」
「笑話,我關起門來教子,誰管得著了?」梁代昌冷笑。「怎麼,有膽出門玩,沒膽听我訓了?」他看了女兒一眼,「瞧你,在外頭玩成什麼德行?衣角還弄得黑烏烏的一塊兒?」
「沒事嘛,不小心摔倒弄髒,拍一拍就干掙了。」梁心帆低頭一看,這才發現自個兒方才並沒有將裙腳處一塊髒污給弄干淨。
梁代昌一听可緊張了,女兒將來是要嫁人的哪!「是嗎?煙兒,還檸在那兒做啥?快替你主子看一看哪!」
煙兒得到允許站起身,忙替梁心帆檢視著,梁代昌拉嗓就喊︰「小五!小五!拿跌打藥來!」
看他急成這樣兒,梁心帆忽地噗嗤一笑。
「你笑啥?跌傻了?」梁代昌不明就里。
梁心帆呵呵笑著,眼底閃著光芒。「我笑爹呢!」
「笑我?你老子有什麼好笑的?」
「可不是麼?」梁心帆道。「莫怪城里人給爹取了個外號叫‘鐵面菩薩’,果然是其來有自,爹爹明明嘴巴上氣我,卻還是來看我的腳摔傷了沒有,我這才想起這渾號的。」
「你這丫頭,專拆你老子的台。」梁代昌真被地搞得發作也不是,不發作也不是,不由得習慣性的又從鼻孔里噴了口氣。
「我的腳沒事兒,好端端的呢!只是衣服髒了而已,這會兒爹爹放心了沒?」梁心帆一邊說道,一邊還作勢走了幾步。「您瞧。」
梁代昌見沒事,總算松了口氣。「你啊!瘋丫頭,總得有天叫你摔疼了腿,躺在床上哪都去不得才學得了乖!」他一轉頭,對著煙兒又道︰「下次看緊一點,再讓小姐有半點差池,仔細你的皮!」
「是!」煙兒見老爺嘴上說的雖厲害,然而臉色卻已緩和,心中大石放了下來,這聲「是」也答得更是鏗鏘有力了。
「還有……」
「還有?」梁心帆一愣。
「你閉嘴,我可還沒說完。」梁代昌說道,吩咐了煙兒一句。「去內房里把夫人請出來。」
此話一出,梁心帆和煙兒都是一愣。她們這麼反應不是沒原因的,原來心帆的母親梁夫人向來身體不是很好,也不愛出門,連前廳也甚少來,這會兒梁代昌突然開口叫煙兒去請她,不知是為了什麼事?
「爹……怎麼突然?」梁心帆開口問道。
「怎麼,現在怕啦?」梁代昌瞄她一眼,說道︰「待會兒就知道了,坐好。」
梁心帆聞言,只得依言而坐,心底感到一陣奇怪,但任憑她怎麼猜,就是猜不出父親的用意。
不一會兒,與後頭長廊相連的藍棉布門簾被掀了起來,煙兒攙著一位貌色溫柔美麗,雖已中年卻仍姿色不減的美婦出來,正是梁夫人。
「夫人,坐。」梁代昌上前,親自扶著她坐人大師椅內,梁夫人挨著丈夫說道「帆兒可回來了?」
梁心帆湊上前去。「娘,我在這兒呢!」
梁夫人握著她的手撫著。「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只見她說這幾句話時,眼神卻是全然失焦的,原來她雙目不能視物,是以出前人後均需別人攙扶。年輕時的梁夫人曾認為自己身帶殘疾,不適于嫁做人婦而回絕了梁代昌的提親,但最終梁代昌的岳父還是念在他一片誠心的分上,作主讓女兒跟了他。梁代昌倒也沒讓岳父大人失望,成親數十年來,不但對夫人敬重珍愛一如最初,更從沒因為梁夫人沒生兒子而動過再娶的念頭,也因此,梁夫人對丈夫更是順從備至,凡事均由他作主;而梁代昌雖說可做決定,但凡要事仍告知夫人,兩人相敬如賓,恩愛有加。
這會兒梁心帆瞧父親將母親從後頭請了出來,心里就覺得怪怪的,只是又不好問,只得先順著母親搭話。
「娘怎麼到前頭來了?」
「這還不是為了你這丫頭……」梁夫人說道。「成天讓人操心,都二十歲了。」
「娘,您是說我溜出門的事嗎?」梁心帆道。
「你溜出門我們早就見怪不怪啦!只能說是女大不中留,你在家里既然待不住,就把你嫁出去,讓你丈夫去管你吧!」梁代昌說出了真心話,頓時松了一口氣,大有擺月兌包袱之感。
梁心帆卻坐不住了,當下就站起身來。「爹!」
「叫爹也沒用啦!」梁代昌道。「你最好從今天起就乖乖的去學學怎麼做新娘子,溫良恭儉、三從四德……」
「娘……」梁心帆听不下去,只好求助于母親。「娘,您幫幫我,女兒不嫁。」
「傻孩子,你不嫁,留著當老姑娘嗎?」
「我還小啊!」
梁代昌一聲嗤笑。「小?以前你娘這個年紀的時候,早生下你這娃兒滿地亂爬了。」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嘛!」梁心帆道。
「奇怪,你是害怕什麼?你爹我把你生得眼楮是眼楮、鼻子是鼻子、嘴巴是嘴巴的,別說嫁人做媳婦兒了,要是在前朝,送進宮里也能撈個皇後貴妃的,你不嫁,人家還當我梁家人有毛病呢!」梁代昌氣呼呼說了一大串。
「娘!您瞧爹爹啦!」梁心帆惱得面上潮紅,扯住母親說道。
梁夫人只當女兒在鬧脾氣,便耐心地開解道︰「帆兒,成親是女人一生必經的大事,做父母的若由著你,豈不是害了你?我們做爹娘的,又不可能照顧你一輩子。」
「我自己會照顧自己嘛!」
「得了吧,瞧你把自己搞成什麼樣兒了,照顧自己?這話你還說得出來,該不會是跌了跤,把腦子都摔掉了吧?」
梁夫人听得奇怪,便問︰「帆兒,你怎麼啦?」
梁心帆還來不及回答,梁代昌便道︰「她啊,溜到外頭去玩,摔了跤。」
梁夫人一听,美麗的臉上霎時充滿擔憂。「怎麼會這樣?帆兒來,讓娘模模,你是哪兒受傷了?」
「娘別急,你知道爹爹一向夸大的。」梁心帆埋怨的瞪了父親一眼,安慰著母親說道。
「真的沒事?」梁夫人還是不放心。「讓你爹看看啊!」
「夫人,丫頭沒事,她啊,銅皮鐵骨,不把別人骨頭撞散也就萬幸了!」梁代昌仍不改戲濾。「我看啊,要根絕煩惱,唯一的辦法就是把她嫁掉,讓她將來的丈夫去煩惱她的事,咱倆就可以享享清福啦!」
「爹。」梁心帆見事態嚴重,這回似乎連母親也不站在她這邊,索性豁出去了。「女兒有話要說。」
「說啥?」
梁心帆看著父親,深深吸了口氣,如果真要嫁人,我的丈夫我要自個兒決定,我不想听媒妁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