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出豻郎 第26頁

豻手中的箸一頓,似笑非笑的看著他。「你既已投身入道門,又如何能入我麾下?」

咄!當本宗師是收童生開私塾的嗎?

「小道……我、我想習武,以後二娘子姊姊就不用怕那些壞人了。」

豻眉角微微一抽,「用、不、著,你二娘子姊姊有我便足夠了。」

「可是——」小丘子情急,可下一瞬嘴里突然被塞滿燒竹筍,差點噎得他翻白眼。

常峨嵋在一旁看得想笑又不忍心,輕輕地拉了拉豻的大袖,嬌憨甜甜地道︰「吃朝食吧,我親手做的呢!」

「好。」他目光柔和似水,吟吟笑地端起陶碗大大喝一口。「嗯,這糜可真美味。」

她雙頰酡紅害臊地笑了。

小丘子則是沒好氣地暗暗月復誹咕噥了一句——裝可愛,羞羞臉。

朝食用罷後,常峨嵋趁著小丘子去做早課的當兒,想起一件事,不由蹙起眉心,「我想了想,還是得把小丘子安置到隱密之地好些,不怕一萬,只怕萬一……」

等常崢玥傷勢緩和過來,她和小丘子將面臨的是翻天覆地的瘋狂報復。

盡避這毀容之舉非他二人之過,但常睜玥素來不講道理……

思及此,她不禁眉頭越發深鎖。

豻笑了笑。「不怕,此刻常家正熱鬧著呢。」

縱然她昨日也是這樣安撫小丘子的,但依然生恐事有生變,但他既然如此篤定,她也登時放寬了心。

就在此時,一只油光水亮的黑色鷹鳩忽然落在他左肩上,嚇了常峨嵋一跳。

「這是長空。」豻模了模親熱蹭著自己的鷹鳩,不忘牽過她的小手,「長空,這是阿嵋,往後你需得敬她如敬我,記住了。」

長空側著腦袋盯著她一會兒,忽然振翅拍了拍,發出了一聲清亮長嘯。

「它這就認得我了嗎?」她歡喜又忐忑,白女敕女敕小手遲疑地遞到長空銳利的鷹眼尖喙前,吞了口口水。「好長空,乖長空,以後我們做好朋友吧,千萬別啄我呀!」

長空瞅了她一眼,撇了撇頭,發出了咕嚕嚕的聲音。

她啼笑皆非——自己這是被一只鷹鄙視了嗎?

「鷹的尖喙和利爪能輕易撕狼裂虎,但它認主也護主。」他微笑地道,「你只管順順它的羽毛,它熟悉了你的氣味與手勢,日後會待你更親近些。」

「嗯!」她重重點頭,笑咪咪地望向長空。「好長空,姊姊下次給你吃很多胖蟲子……咦,它吃蟲嗎?」

「它只吃上好的生肉。」他忍笑,分別拍拍傲嬌的鷹寵和傻憨小愛人的腦袋瓜。「好了,你們都認得對方了,往後乖乖的,別打架,豻哥哥疼你們。」

一人一鷹同時瞪他——

請不要用騙娃兒的口吻哄人(鷹)好嗎?

「咳。」豻有點心虛地模模鼻子,立時轉移話題地道︰「險些忘了,長空是來遞送消息的,來,抬爪!」

長空果然很帥氣地抬起了爪子,讓豻取下它腳上的細小銅管,從里頭旋出了一只輕薄的帛卷。

常峨嵋好奇地眨了眨眼,卻沒有多問。

「長空,去吧!」他輕揚鐵臂。

長空拔翅而起,高高盤旋了一圈,鷹鳴了兩聲似乎像撒嬌,這才瞬間消失在空中。

「哇……」她看痴了,決定以後一定也要抱緊長空的狗腿,不,是鷹腿。

真是太帥啦!

他不無醋意地敲了她小腦袋瓜一記,略示警告,這才垂眸落在帛書上的墨字,隨後,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

「耶?」她眨眼楮。

「昨日威武將軍府一名小廝『沖撞』長平郡主的車駕,當場死于馬蹄下。」

這自然是巍的手筆,但接下來的精彩好戲可就是拜眼前這小嬌嬌所賜了。「受驚的長平郡主回府卻又『撞破』了威武將軍兒媳嚴氏寫給太史令的一封情信,醋壇翻倒,驚怒交加,今日一早已經率人打上了威武將軍府……」

「哎呀!」她听著听著,臉上露出了一抹謎樣的笑來。

「你交給太史令的錦帛上,內容很精彩?」他愛煞了她這副算計人成功的得意狡獪勁兒,不禁嘴角暗暗上揚。

她心猛一咚,有些尷尬。「您怎麼知……呃,不對,您當然會知道,您是暗衛頭子嘛。」

他寵溺地輕刮了下她小巧的鼻梁。「既然知道,還不坦白從寬?我一直想問,你當初給嚴氏的那錦帛上,當真是太史令的親筆?」

「自然是太史令的親筆所書。」她自得一笑,笑得好似偷吃到了香油的小耗子。「那日晏府花宴上,我離了綏南公的陷阱後,便趁著眾人都在花宴之上時,偷偷繞到了太史令書齋,『順』了幾卷太史令日常練字兒的錦帛,他向來自命書法大家,日寫千字,又怎會記得自己少了幾卷練筆之作?」

豻一怔,失笑。「只是一個錯眼沒盯著你,你竟干成了這樣的『大事』?」

這樣的根骨清奇,無師自通,她不做暗衛真的太糟蹋天賦,浪費人才了……

不不不,他才一點都不想「私器公用」,小阿嵋就是他的,誰來招募都沒門兒!

「還好啦,就一般般,運氣還不錯。」她笑得害羞又小得意,憨憨壞壞的惹人愛極了。

他心一蕩,胸口沸騰灼燙,險些又狼性大發將她當場摁在懷里「狠狠收拾」個夠。

可低頭看著她渾圓如杏澄澈的大眼楮,滿滿信任依戀歡喜地望著自己,他鼓噪叫囂的渴望頃刻間猶如被一汪碧泉包圍住,輕撫得心瞬間清泠泠了起來,起而代之的是濃濃的憐惜與暖意。

他的指尖輕輕描繪過她嬌女敕微圓的臉蛋,俯身吻了吻她彎彎可愛的眼角眉梢,感覺到她羞怯顫抖的長長睫毛,好似蝴蝶拂過了他心尖……

「我家阿嵋真棒。」他嗓音輕沉低喃如愛語。

她小臉漸漸紅透了,心跳如擂鼓。

在好一陣怦然輾轉呼息纏綿之後,豻低低笑了起來。

「嗯?」她腦子還有些迷糊。

「按說晏慈雖自命倜儻,卻不是行事疏漏不縝密之人,你昨日充當了一回拉縴的,他收到這錦帛也應當藏收得妥妥當當,又怎麼會教長平郡主撞見了?」

他越想越覺自己的小嬌嬌實在計謀過人,果然有他的一二分風範啊,哈哈哈!

若是巍在此處,肯定又要大逆不道地猛翻白眼——打從主子春心大動,整個節操恥度都掉光光了,簡直讓人不忍卒睹啊啊啊啊。

「再說,嚴氏再大膽,出于謹慎也不可能于錦帛上留下什麼露骨字句……」豻摩挲下巴,還是好奇的。

「這就是知己知彼,以無心算有心的好處了。」常峨嵋嘿嘿一笑,大眼楮亮晶晶的好不狡猾。「我出身常氏綢緞之家,從小耳濡目染,對于綾羅絹緞等布料特性也略諳一二,自知該用什麼法子能消褪去錦帛上的油漬墨跡……」

他听得好不專注。

「那嚴氏自命嫵媚多嬌,八面玲瓏,撩撥手段來去卻不外乎幾篇賦中擇出的字句,看似正直清傲,實則內含遐思。那日,我袖里早藏好了草木灰和堿塊揉制出的小團子,在進晏府直到見著太史令之前,便悄悄尋了個僻靜處,挑字兒消抹而去……留下的,自然是曖昧不明的香艷字眼兒了。」

什麼郎啊,情啊,淚啊,思啊……越隱晦越像是閨中怨婦暗吐幽情,不怕長平郡主見了不炸鍋!

他難掩驚嘆,心中大大拍案叫絕。

「至于香味,那錦帛上我撒了嚴氏獨有的薰衣香塵,別說是收到櫃子里,便是太史令隨手沾上一點,沒個十天半個月香氣都不會消散的。」她笑得越發歡暢。「長平郡主醋勁驚人,全北周哪個不知?太史令連貼身服侍的侍女都不能有,他身上染了旁的女子香氣,長平郡主能不追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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