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戀拍檔 第5頁

「小琦,你想吃什麼?」黃伯伯問她。

「黃伯伯,你點吧。我沒特別想吃什麼。」

「那我們三個都點主廚特餐好了。」

「好。」

她漫應一聲,不自覺地又朝台上看去。郭力恆今晚看起來跟平日在醫院所見不太一樣。她眼神不經意的數度停在他身上。

「你是怎麼認識他的?」呂珠雲也朝台上點頭打招呼。

「我一個病人的朋友。」

「喔。其實你有不少機會接觸到很多不同的人嘛。」

「是呀。」

用餐氣氛很好,台上演唱的歌手已換過三個。夏組琦這一桌快結束用餐時,雪莉出來了,一首輕柔的西洋老歌之後,台下另一桌客人點唱一首「當愛已成往事」。

「小琦,我們去看電影吧。」黃伯伯待侍者送來咖啡時,問了一句。

「黃伯伯,」她臨時改變了主意,「你跟我媽兩個人去看就好了,我不作電燈泡。」

「小琦——」呂珠雲有些害臊。

「媽,沒關系啦,我想听這位女歌手唱歌;她的嗓音不錯。」

「那我們等她唱完再走。」

「不要、不要,你們快走吧,不然就趕不上開場時間了。」

「隨她吧。」黃伯伯對呂珠雲說,「我先買單好了。」

「媽,你放心地跟黃伯伯去看電影吧,我這麼大個人,不會丟掉的。」她朝兩人眨眨眼,「祝兩位有個美好愉快的夜晚。」

媽媽臨走前瞪了她一眼,她這才想起自己忘了讓黃伯伯一顆心七上八下。

表演結束了,她還坐在原處,啜著冷掉許久的咖啡。

「嗨,夏醫師。」

冰力恆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打了聲招呼便在她對面坐下。

「是你。」她面露訝異——訝異于他的突然接近,更訝異自己居然很喜歡這種感覺,「我剛知道你會彈吉他。」

「雕蟲小技,勉強可以混口飯吃。」

「我不喜歡你這樣說話,」她皺眉,「我很羨慕會玩樂器的人。」

他會很多種樂器,都是無師自通,但無意對她炫耀。

「還要一杯咖啡嗎?」在這屬于他的世界里,他依然不敢放肆地對她說話。

「不了,咖啡喝多了不好,容易失眠,明天早上我還要動一個手術呢。」

「醫生果然比較懂得養生之道。」他點點頭,「剛才跟你同桌用餐的是你爸媽嗎?」

「我媽跟我未來的繼父。」

「喔,你好像跟他們相處得很愉快。」

「是呀。」她輕快地答一聲,又問︰「你需要趕場嗎?」

「今天不必。」

「那我們可以再聊一會兒。」

「聊什麼?」

「都可以呀。」她聳了下肩,「頭一次在醫院以外的地方遇見你,很難得的。」

他點頭微笑,贊同她的說法。

「你今天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個醫師。」

「哦?有什麼不一樣嗎?你覺得。」

「更年輕、更漂亮。」

她笑得俏皮,「這是我過完三十歲生日以後听到最好的一句話。」

「你男朋友沒這樣對你說過?」

「男朋友」三個字听得她歪了腦袋,咯咯地笑。

「我的問題這麼好笑?」他發現她的親和力不是那種職業化或公式化的,而且近在咫尺。

「為什麼你會這麼問?你不覺得我應該是個有夫之婦?還是我看起來真的是一副嫁不出去的樣子?」

他學她笑呵呵,教她一雙大眼里盡是不解。

「你的腦子果然比一般女孩子復雜,我不過隨口問問,你居然可以產生這麼多聯想。」他的眼神里有一絲取笑,「我好像說過你很多愁善感,有沒有?」

她騰出一只托著下巴的手,不在意地揮了揮,「我才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哩!」

「那你覺得自己是哪一種人?」

「我呀,」她攏了下他難得一見的披肩長發,「應該是那種不信邪的人吧。」

「你是指不向命運低頭,還是強調自己沒有宗教信仰?」

他邊問邊朝不遠處正要離開餐廳的雪莉揮手,雪莉回他一個撩人的飛吻。

「她是剛才在台上表演的歌手吧?」夏組琦也注意到她了,「我就是為了要听她演唱那首「當愛已成往事」,所以才沒跟我媽他們一起走,否則現在我應該在電影院里!」

當愛已成往事?郭力恆暗忖著自己是不是該感激雪莉,她間接制造了他今晚和夏組琦對話的機會。

「為什麼喜歡這首歌?」他問。

「我以前沒听過,剛才純粹是被歌名吸引。她唱得蠻好的。」

他一邊點頭,一邊又念了一遍「當愛已成往事」。

「你也喜歡這首歌?」

「本來是,不過最近听多了,快沒感覺了。」他想起雪莉每次唱這首歌,總要刻意面向他唱上幾句,令他有點倒胃。

「不談這個,剛才我的兩個問題還無解。」他說得認真,「第一,你男朋友沒有像我剛才那樣贊美過你嗎?第二,不信邪是不是指不向命運低頭?」

「你學的是理科吧?」她不答反問。

「你很能答非所問耶!」

兩人對笑一陣。

「我男朋友自從生了重病之後,就不再贊美我了;不信邪的確指的是不向命運低頭,」她認真地望著他的眼楮,「我是醫師,最最不該向命運低頭。」

「「只要有生命,就有希望」?」他想起她在病房里對他說過的話。

「對呀。」

「夏醫師,可以冒昧請教你兩個問題嗎?」

他一問出口就很想給自己兩巴掌,從來他都沒想過自己會用這種語氣說話。

「你叫什麼名字?」她的笑容愈來愈多樣化,這次還對他擠了擠眼,「我們兩個應該差不多年紀吧?我叫夏組琦,你已經知道了,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如果我們直呼彼此的姓名,不是比較像朋友在聊天?拜托你不要再用「我可以冒昧請教你……」這種句型跟我講話好不好?我很不習慣耶。」

「郭力恆,力量的力,永恆的恆。」

她滿意地點點頭,「郭力恆,剛才你想問我什麼?」

「你男朋友是不是叫張人杰?得了尿毒癥?」

她一愕,繼而夸張地嘆了口氣,「沒想到這件事躲不過被人拿來當茶余飯後閑談話題的命運,醫護人員日子過得的確滿悶的。」

「我不是從醫護人員那里听來的,」他解釋,「記不記得跟我一起去看賀小春的那個人?」

「有印象。」

「他叫阿潘,當兵的時候跟張人杰在同一個隊上,是他告訴我的。我們只是不確定你是不是那個夏組琦。」

「現在確定了?」

「嗯。」

「有什麼感覺?」

冰力恆望著她沉思片刻,感慨地說︰「醫師也躲不掉生老病死的問題。」

「那是必然的,誰都沒有豁免權。」

兩人不約而同地沉默片刻。

「他已經不是我男朋友了。」片刻之後,夏組琦沖動地說,奇怪的是,她並不感到後悔,「還有,他剛接受換腎手術,很快可以恢復健康。」

他困惑不解,卻不知該問什麼,任一顆心繼續震蕩。

「為什麼?」

他不知自己為什麼問「為什麼」,可她卻有話可答。

「他一知道自己得了尿毒癥就不要我了。起初我很難過,多年感情付之一炬,只為一場病,令我很不甘心。」她有一點激動,這是在張人杰面前不曾吐露的心聲。

「也許他是為了你的一生幸福著想,不願拖累你。」

「他的確是這麼想的,我卻不以為然。如果今天得病的人是我呢?他也該離開我嗎?」

「你可能也會主動要他離開你。」

「我不會「既能同甘,就能共苦。」

「你只能假設自己不會那麼做,你到底不是真的生病,不能真正體會一個得了尿毒癥的人的感受;即使你是醫師,你也無法體會病人所受的痛苦。理論和實際還是有距離的,我想你不會否認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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