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叫好,而是……」
「山雨欲來風滿樓。」殷宸接話。
「走吧,我們去看看她。」穆穎辛道。
「我還得等徐嬌娘一起回去。」
陸學睿輕嗤一聲。「你對她可真好。」
青青都沒成天掛在他身上呢,他的身子居然被徐嬌娘給掛了,就沒見過那麼不矜持的女子,也不知道徐家是什麼家教,好端端的怎麼養出一個青樓女子。
「眼線密布,阿宸能不對她好?」穆穎辛手肘撞陸學睿一下,對殷宸道。「你等她吧,我先回去接杜玫,現在她更能同青青說上話。」
「好。」
沈青在小佛堂外理事,收起賬冊,對管事吩咐幾句後,她將賬冊收回木箱里,這些東西,她始終沒有帶回屋里過。
靜嫻姑姑說︰「夫人不必這樣,公主把殷府產業和中饋交給你,代表全心信任,你不必非在老奴眼皮子底下理事。」
「有姑姑在旁提點,我也能安心些,事情處理好了,我先回去。」
她剛起身,靜嫻姑姑便握上她的手,道︰「別為徐嬌娘對公主心生芥蒂,也別對國公爺失望。」
她微笑答,「不會的。」
靜嫻姑姑望著她,從獄中回來後,她變了,變得沉穩安靜,變得沒有多余情緒,這樣的改變讓人不安。「要不要進去,和公主說說話?」
「公主在禮佛,怕是會打擾了,下午過來請安的時候再說吧!」
正在撥動佛珠的手指微頓,玉華長公主愁眉。
鮑主?不再喊娘?果然還是心生芥蒂了,可……能怨她嗎?皇帝的一意孤行向來傷人。「好吧,下午老奴熬百合粥,等夫人過來一起用。」
「好的。」沈青點頭,走出小廳,直到右腳跨上青磚小路,才長長吐氣,是悶吶,理智和感情一再抗爭。
她很清楚殷宸出征代表著什麼,代表他終于可以正大光明走到徐澈面前,天高皇帝遠,他可以肆無忌憚、手段用盡,挖出當年父兄戰敗的真相,終于可以為殷家男兒洗刷污辱與冤屈。
這件事對婆婆、對殷家有多重要,她不該也不能阻止,不該更不能怨恨。
但……就是無法啊……她眼里容不下沙子,她自私善妒,她無法和一個與旁人水乳/交融、戰況激烈的男人攜手一世。
「青青。」陸學睿聲音傳來,幾個飛掠,他奔到她跟前,把一個大包袱往她胸前一塞。
「什麼東西?」
「人參、鹿茸、靈芝……全是珍貴藥材,我命令你,在我們離京之前,胖回原樣兒。」說著,掐起她的臉頰。「你看看、你看看,只剩下一層皮,本來就長得不怎樣,現在更丑了。」
「關你什麼事?」
「要是你出門嚇壞小孩子,那些可是大穆未來的棟梁啊,一個都不能少。」
「青青。」杜玫跟在穆穎辛身邊走來。
「阿玫。」她向她伸手,兩手交握,杜玫與她並肩。
只是她的笑容在看見殷宸身邊的徐嬌娘時,凝結。
她對穆穎辛道︰「把皇子妃借我,行不?」
「行,可你得擺出主人態度。」穆穎辛笑著回答。
「你想要什麼態度?」
「都午時了,不問問客人餓不餓?」
「真能耐,專挑著飯點過來,也不管人家方不方便。」
「喂,我們什麼交情?不方便也得方便,快命人送上午膳。」
殷宸對徐嬌娘道︰「你先回屋里,我陪陪朋友。」
「為什麼青妹妹可以作陪,我卻不能上桌?爺……」她往他身上貼著撒嬌。
「一起來吧,別嫌棄就好。」沈青對著徐嬌娘和殷宸客氣一笑,好像陸學睿、穆穎辛、杜玫不是客人,這對新婚夫妻才是外客。
餐桌上,眾人說說笑笑,氣氛比想象中好,只要徐嬌娘別偶爾插上一句讓人想跳樓的話,不要做出讓人側目的動作,整體狀況算不錯。
只是這要求對徐嬌娘而言,似乎太困難。
「爺,你嘗嘗我剝的螺。」
徐嬌娘拿筷子把蝦夾到殷宸嘴邊,這動作讓陸學睿反胃,當眾曬恩愛?這里真是鎮國公府,不是哪家窯子妓戶?而這位真的是徐家閨女,不是青樓妓子?
殷宸沉了臉,道︰「放著,我待會兒吃。」
「好啊,爺得多吃點,把身子養好,上戰場可不是鬧著玩的,我爹每次回京,我娘都給他熬補湯呢。」
穆穎辛看出殷宸有強烈的殺人,不過他卻說︰「瞧瞧,徐氏多會伺候人,青青,你可得好好學學,免得喧賓奪主,忘了誰才是正室。」
「七爺這話可說得不對,皇上賜婚平妻,平妻與正室是一樣的,我與妹妹都是伺候爺的人,哪來什麼喧賓奪主。」徐嬌娘一笑,又把手中那盤魚肉往殷宸手邊推,道︰「這魚我挑好剌,爺可以吃了。」
杜玫皺眉,低聲問青青,「她這是在做什麼?」
「佔地盤。」
「佔地盤?」
「听過小狽尿尿嗎?同樣的行為。」
杜玫掩唇輕笑。「你不在乎?」
「在乎。」不止在乎,還心痛得緊,只……心痛是她的事,何必非要讓所有人看清?
「學學?」
「如果那塊地盤得這樣伺候,我認了,割地賠款。」
穆穎辛也不曉得在剌激誰,拿起筷子,夾了塊魚肉放進沈青碗里。「你也多吃些,競爭這種事,需要體力。」
魚肉里沒有剌,那剌全扎在杜玫心里了,當著她的面,如此肆無忌憚,穆穎辛啊……從來沒有在乎過她的心。
也是,她本來就比青青慘,喜歡這件事,始終與她無關。
筷子停在半空中,笑容微頓,心受傷,但她是個完美女人,她夾來一只蝦,剝好殼往沈青碗里放,說︰「沒錯,能吃就多吃些,別虧了心,還虧了胃。」
桌子下,沈青握住杜玫的手,兩人相視,微哂,她沒來得及開口,徐嬌娘先一步搶話。
她笑道︰「七皇子妃可真賢良,自家相公對別的女人那麼好,不嫉妒,反而還跟著照顧,真是不簡單。」
杜玫沒發怒,反道︰「不怪你,你自然不了解,阿宸、阿睿、青青、相公和我,我們是一家人,誰對誰都不僅僅是殷勤,還特別在意、特別關心,別說相公給青青夾菜,便是他給青青剝蝦、喂飯,把家里的好東西全送過來,也沒有妒嫉的道理。」
言下之意,在座人士,就徐嬌娘不在「一家人」範圍內。
說完,她夾一筷子肉片到殷宸碗里,再夾一筷子雞肉到陸學睿碗里,夾完又道︰「青青,你家廚子這道醋溜魚片做得不地道,下回到表嫂家,表嫂讓你表哥去釣魚,親手給你做。」
沈青失笑,桌子下的手握得更緊。「何必與她爭這閑氣。」
然杜玫的表現讓穆穎辛一怔,始終覺得她沒脾氣,沒想到……灼灼目光落在妻子身上,他對她,是不是太不了解?
「總不能永遠讓小人得志,未免太沒天理。」杜玫在她耳畔說。
「天不理,我們自己來理,何必事事求天?」
「也是。」
「表嫂,青青,你們兩個別一直咬耳朵呀,有什麼好听的,說出來大家听听啊。」陸學睿嚷嚷。
沈青揚眉。「我在問表嫂,這世上有沒有後悔藥?」
殷宸咬牙。沒有的,即使有後悔藥,他也不允許自己吞下去,因為這件必行之事,是他前輩子的後悔。
「哪有這種東西。」陸學睿一句話否決。
沈青與杜玫相對望。
杜玫接話。「有的,丟掉心愛的東西,錯過喜歡的人,就算再哭再後悔,失去便再也不會回來。」
「是啊,所以我說沒有後悔藥的嘛。」陸學睿道。
殷宸接話︰「有的,哭過恨過之後,定下心來好好想想,也許不要過度執著、不要過分堅持,就會發現,其實心愛的東西,喜歡的人都還在原來的地方,不曾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