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答,「心熱過一陣,涼了,那人來過一陣,走了,總是用回想過去來安慰自己,卻明白,無論如何再也回不到當初。」
「這樣的感覺,很難受對吧?」她故作無知地問著,可她的心早在十八層地獄翻騰過數回。
杜玫說︰「其實最痛苦的不是明白已經失去時的洶涌難受,而是在你以為心已經修補好時,卻仍會猝不及防想起時的哀傷。」
她連失去時的洶涌難受都承接不來,如何接受猝不及防想起時的哀傷?女人真是不聰明,輕易便愛上一個微笑,日後卻不知道要花多少眼淚才能忘得掉。
忽略徐嬌娘臉上的喜悅,她把視線轉向玉華長公主。「公主,我有要事稟告。」
玉華長公主看著徐嬌娘的挑釁,胸口發緊。她怎麼就懷上了?這下子徐家女非得成為殷家人,老天爺做的什麼鬼安排!
玉華長公主對徐嬌娘道︰「你回去吧,需要什麼讓人到我這里來取。」
徐嬌娘開懷一笑,婆婆從沒這般和顏悅色同她說過話呢,這就是母憑子貴啊,往後鎮國公府里,只有她橫著走的分兒,至于沈青?哪邊涼快哪邊去。
還沒顯懷呢,徐嬌娘卻兩手托著腰,讓婢女小心翼翼扶著,慢慢往外走。
待人離開,沈青把門關起,將殷宸的信呈到玉華長公主跟前。
玉華長公主讀著,淚流滿面,再三看過後,她顫巍巍地把信拿給靜嫻姑姑。
「你也來看看……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玉華長公主啜泣不止,雖說早就猜到,一旦看到事實真相呈到跟前,仍舊遏制不住傷心。
靜嫻姑姑合掌朝天。「感激老天,謝謝國公爺,若不是國公爺,殷家的冤枉永遠都洗不清。」
「冥冥之中,自有天定,老天不會坐看殷家受委屈。」
「一定是老國公爺在天之靈庇佑,才能讓殷家冤情大白天下。」
沈青靜靜在一旁陪著,直到她們停下眼淚,方才開口。「公主,我想把管家的事交還給靜嫻姑姑。」
「為什麼?你別在意徐嬌娘月復中的孩子,將來可以繼承殷家的,只有你的孩子,他們母子不會……」
「不是的。」沈青阻止玉華長公主往下說。「我不是因為徐氏而鬧情緒,我想全心寫作,認真寫出一部震天撼地的小說——《殷家軍》。光是平反鎮國公府的冤枉不夠,我要大穆全國百姓都明白,殷家給百姓帶來什麼,朝廷欠了殷家什麼!」
她的話讓玉華長公主和靜嫻姑姑眼楮發出光芒,興奮之情溢于言表。
「管家的事交給靜嫻姑姑,您也不能閑著,我想請您告訴我更多和殷家軍有關的故事,有足夠的資料,我才能寫出更豐富、更撼動人心的故事。」
沈青很有說服人的本事,幾句話,說得玉華長公主蠢蠢欲動。
「對,夫人說得極是,就該如此,我們要用這部書,告慰老國公爺和少爺們的在天之靈。」靜嫻姑姑道。
「好,就這麼辦,我們再打一次團體戰!」
隱衛的來信中巨細靡遺地寫著府中大小事,看著徐嬌娘的種種手段,殷宸冷笑不止,他不擔心,自己一手訓練出來的隱衛對那些技倆還看不在眼里,只是青青……她會害怕、會擔心,會認為自己將和母親娘走上同樣的結局?
他清楚沈青心底的結。
那個結,他無力解開,他曾經打算用很多的愛和安全把它融解,誰曉得舊結未解,又添上新結。
穆穎辛進入營賬,大剌剌地拿起桌上的信讀過,越讀眉心越擰,這個徐嬌娘果真不省心。
拉過椅子,他坐到殷宸對面,道︰「別播心,有杜玫開解,她會想開的。」
信里提到兩人經常踫面,多數時候是沈青往七皇子府去。
這是正確選擇,至少在皇子府里說話可以隨心欲說,不怕那些眼線傳出去。
只是進入七皇子府,隱衛無法潛入探听,不過水月說,每回從皇子府回來,沈青心情都會愉快不少。
「想開嗎?」殷宸不認為。青青聰明謹慎,在沒有絕對把握之前不會出手。
「不信青青?那你也該相信杜玫,她是大家族教養出來的女子,循規蹈矩,不允許自己行差踏錯,有她在青青身邊勸解,她會懂事的。」
穆穎辛對杜玫深具信心,前世經驗告訴他,她是個完美妻子,有她掌理後院,他可以一輩子順心遂意。
殷宸搖搖頭,也許該讓阿睿給青青寫封信,那家伙的信能讓青青開心。
水月說,青青常把畫著烏龜的信來回讀了好幾遍,然後給水月解釋信中大意。
不過那家伙只忙著給青青寫信,離京至今,竟沒給自己媳婦寫上一封信,如果讓林氏知道,不知道會有多傷心。
看一眼穆穎辛,再想想陸學睿,他是三人當中最幸運的,他能夠得到青青,與她共結連理,他只盼著這份幸運能一路延續。
「阿睿呢?」
「在審徐澈。」
「該知道的,都知道了。」當年的事啊……再寫幾封厚信吧,把經過詳細說給青青听。
「他說要審出不該知道的。」
不該知道的?與皇帝有關的部分嗎?他是無知無畏,還是膽子太肥?皇家顏面怎麼可以隨意損傷,連承擔家仇的他都不敢將遮羞布一把掀開,只打算用徐澈來止血,阿睿竟然敢?殷宸這般想著,卻沒想到還真的讓他審出與皇家無關但百姓很愛的八卦故事,比方徐澈會與齊磊合作,是因為愛慕齊國三公主,兩人還曾經有過一段情。
听到這個八卦,穆穎辛和殷宸大笑不止,哪國的三公主會如此隨便,何況徐澈長得又不風流倜儻、玉樹臨風,如果與三公主有情的是穆穎辛還說得過去。
徐澈這是讓人坑了,還真當自己是大齊的駙馬爺。
比方在邊關戍守,齊磊經常為他送上黃金白銀和美人,因此他放松兩國百姓交流,真正落實兩國一家親方案,再比方他的妻子婚前暗戀老鎮國公,讓他心生嫉妒,甚至懷疑徐家長子非自己所出……
這些八卦豐富了沈青的小說題材。
「好了,咱們來談談,第一戰告捷,接下來要取哪里?」
自信一笑,殷宸道︰「衛州和陵州。」
當年這兩州是由徐澈手里送出去的,現在他將親手取回。
收到殷宸的信之後,一個多月過去。
靜嫻姑姑接手中饋和殷府的產業經營,這對她沒有太大困難,過去就是她一手打理的。
玉華長公主著手整理與丈夫兒子有關的點點滴滴,提筆記錄成冊。
而沈青則是沒日沒夜拼命寫稿,她很少出門,就算出門也只是到七皇子府走走,其他時間全用來和《殷家軍》的故事奮戰。
看她這樣,玉華長公主心疼不已,把心力放在藥膳食補上,精心整治她的一日三餐。
這讓徐嬌娘非常不滿,她不懂,靜嫻姑姑不過是個奴才,怎麼可以把中饋這麼重要的事交給她?她更不懂,為什麼懷上孩子的是自己,婆婆親手打理的飯菜卻是送到沈青房里。
她非常生氣,可殷宸不在府里,而下人奴才們慣是會看人下菜碟的,她沒有主子的偏寵,下人便不似過去那般殷勤。
看著滿桌子午膳,鎮國公府不缺錢,菜色自然不差,但想起沈青吃的全是婆婆親手熬煮的,徐嬌娘心里越發不滿。
「錢嬤嬤,你說那邊怎會沒有動靜,照理說,那些皂角蠟油……早該出現效用了啊,為什麼那邊遲遲沒有請大夫?」
「許是已經出現問題,否則公主怎會對她的飲食上心。」錢嬤嬤開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