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那邊悄悄延醫,只是沒教咱們知道?」
「有可能,我的好小姐,你現在最重要的是把月復中胎兒照顧好,平平安安生下一個大胖兒子,往後你在鎮國公府的地位自然舉足輕重,其他的事你就別多想了。」
「我明白,可是一想到婆婆對沈青比對我好,我就生氣,不行,她得快死,不然光是看見她那張臉,我生兒子也不會安心。」
說著,她抓起桌上碗盤一個個往地上丟,瞬地湯汁油水灑一地,下人被她突如其來的怒氣嚇到不敢出聲,只能縮在角落里。
錢嬤嬤見小姐如此,忍不住搖頭,小姐被夫人給慣壞了,這種事真不能急躁,鎮國公府可不是徐府,萬一動作太大被發現怎麼辦,到時小姐要如何自處?沈青再不濟也是皇帝親下聖旨賜的婚。
何況那些東西再用一段時間,沈青的壽命不過剩兩、三年功夫,到時候說不準國公爺都還沒打完仗回京,小姐何必如此忌諱她?
摔完碗盤摔花瓶,眼看小姐動靜越來越大,要是事情傳出去……
「好吧好吧,這事交給老奴,老奴必會讓小姐滿意。」
見錢嬤嬤松口,徐嬌娘這才罷手,松口氣問︰「你打算怎麼做?」
錢嬤嬤想了想,在她耳邊竊竊私語。
揉揉發酸的腰,沈青把謄抄好的第四冊再看過一遍後,伸個懶腰。
寫稿的速度還算滿意,再過兩、三個月,這套書就可以完稿。
「夫人,喝點雪蛤燕窩粥。」水月把碗送到她手邊,這陣子水月越發小心,不是出自她手中的東西,絕不讓沈青入口。
沈青並不遲鈍,幾次下來,她也發現不對勁,但她沒問,水月會這麼謹慎,必定有她的原因。
喝了粥,把手邊的稿子收齊,問︰「馬車備好了嗎?」
「是。」水月點點頭,今天是夫人和七皇子妃約好見面的日子,自從夫人忙起來,去七皇子府的次數就少了。
沈青起身,換下沾了墨漬的衣裳走出院子。
這些天太忙,沒發覺冬天悄悄降臨,雖未降雪,但連白日里都有了寒意,加上一件大氅,正打算往外走時,水月輕喚。
「夫人。」
沈青轉頭。「有事?」
「公主給爺寫了信,準備著人送出去,您要不要給爺送點東西?」
她知道徐嬌娘做不少冬衣、皮靴、荷包,打算和婆婆的信一起送往邊關,她卻沒做任何表示,相較起來,身為妻子,徐嬌娘更盡責。
只是做得越多越掛心,本該淡了的緣分,何必再添上幾筆?
「你幫我把那幾冊小說謄寫好,給爺送去吧。」水月是殷宸信得過的人,她便也信得過。
水月愁眉,夫人真心要與國公爺生分?因為徐嬌娘的肚子嗎?
雖然人人都說,身為女子不該妒忌,但別說夫人了,就是她看見徐嬌娘那副踐相,也想踹她幾腳。
「夫人,我陪您出門吧!」水月難得地拉起她的衣袖撒嬌。
沈青看著她,英姿颯颯的女子撒嬌……頗有一番風味。
沈青向來不愛在身邊帶上幾個下人顯擺,更不愛把人當奴婢使喚,說她民主也好,說她重隱私權也行,總之她不習慣這事。「不必了,你在家里好好努力吧。」
水月鼓起腮幫子,她喜歡東家長、西家短,她是天生的八婆,不喜歡讀書寫字呀。
沈青拍拍她的肩,哄孩子似的說︰「認真抄,回來給你帶好吃的。」
走出院子,沈青看著滿院子的梅樹,樹剛栽下不久,花苞結得少,不過再養個兩年,梅花盛開的季節,肯定很有看頭。
嫁進鎮國公府將近一年,她把偌大府邸每個角落都模得透澈。
他們曾在松樹下對弈,曾經在湖邊釣魚,在竹林里抓迷藏,在九曲橋上……他背著她緩緩前行,那微風似乎還停駐在臉上。
誰料得到,這樣鮮明的記憶,轉眼便物是人非,教人不勝唏噓。
緩步前行,看著這里的一草一木,她企圖記得更深刻些,好在日後回想,不至于模糊。經過荷塘,里頭的殘荷已經讓下人撈起,否則留著殘荷听雨聲倒也是一番滋味。
婢女琴兒朝一點頭,放輕腳步,朝沈青接近。
沈青滿腦子想東想西,竟沒發現有人靠近,就在琴兒朝她伸手,準備將她往池塘里推時,不知哪里來的兩顆石子打上她的後膝,一個沒站穩,她整個人往荷塘里栽去。
咚!琴兒落水聲驚擾了沈青的思緒,猛地回頭,發現有人在水里載浮載沉。
怎麼回事?好端端走路,竟會掉進池塘里,這麼冷的天,要是在水里泡久,怕是要大病一場。
反應過來,沈青剛想喚人,就听見身後驚叫聲響起。
「快來人,救人吶!」
是徐嬌娘?她又在作什麼妖?
沈青沒想明白,但她這一喊,不少下人迅速聚集而來,在一陣忙亂後琴兒被救起來。沈青才要關照人尋大夫為她醫治,就見錢嬤嬤一臉怒容,指著她道︰「青夫人,就算您對賜婚不滿意,可看在我們夫人懷孩子的分上,也不該對她下毒手啊!我們夫人肚子里懷的可是國公府的嫡長子!」
錢嬤嬤的指控讓下人看著沈青的表情里添入幾分意味深長。
沈青沒有辯駁,目光轉向琴兒,只見她瑟縮地躲在後頭,全身抖得厲害,她臉色慘白,嘴唇透著暗紫,沈青暗嘆,這是真的要犯病了。
琴兒見沈青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連忙跪地求饒。「青夫人,你有氣便發在奴婢身上吧,我們家夫人懷著孩子,受不得這些。」
看透了徐嬌娘的目的,沈青嘴角勾起笑意,後宅女子真的是好閑!
沈青的笑看進徐嬌娘眼里成了自信,徐嬌娘與錢嬤嬤互視一眼,加碼演出。
「嗚……」眼淚說來就來,徐嬌娘哭得梨花帶雨,倒進錢嬤嬤懷里,一聲一句。「我剛懷上孩子,就有人容不得我,這鎮國公府住不得,我得回娘家才能保住孩兒……」
「我的好夫人,現在不是說氣話的時候,您還懷著孩子呢,怎能受得了奔波。我們去找公主,公主定會給您一個說法。」錢嬤嬤轉頭看青青,一副敢怒不敢言模樣,令徐府陪嫁的下人義憤填膺。
「是的,事關殷家子嗣,公主定不會冷眼旁觀!」
「若公主不肯為夫人作主,咱們再回徐府。」
「沒錯,再不濟還有皇上呢,這門婚事可是皇上欽賜的。」
「公主必會稟公處理,要不傳出去,壞的可是殷家的名聲。」
下人們你一句、我一句,爭先恐後發表看法,最終,錢嬤嬤挺身站出來,道︰「還請青夫人隨同我們去見公主。」
沈青苦笑,今天的約會不能成行了。「走吧!」
語出,一群人簇擁著她往前。
突地,沈青站定腳步,錢嬤嬤以為她改變主意,忙道︰「青夫人不走,莫非想要反悔?」
那口氣態度,沒把她當成主子,反倒像在對待落水狗。
沈青沒理會,她對琴兒說︰「你別跟過來,先回去換身衣服,你!」她指一個殷府老嬤嬤說︰「你去找王管事,讓他尋大夫入府給她瞧瞧,免得落下病謗。」
沈青的話令琴兒低下頭,滿臉愧色,雙眼泛紅。
徐嬌娘不滿了。「琴兒是我的丫頭,不需要青妹妹指手劃腳,想收買人心嗎?甭想!」說完,她對琴兒道︰「你跟著來,在公主跟前作證。」
聞言,琴兒胸口一酸,低聲道︰「是,夫人。」眼淚卻不自覺落入衣襟。
人群離開,兩道身影咻地落地,站左邊的吐一口悶氣。「睜眼說瞎話的本事練到如此爐火純青,足見功力深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