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父為婚 第13頁

五年不見,他如記憶中的俊朗,如月色般隱晦卻又散發著教她無法抗拒的光芒。他的眸深沉地定在她身上,澄澈的眸色翻過幾許壓抑。

在這瞬間,她才發現,五年,不長不短,剛好教她把他記得深牢。

「孟先生。」她總是習慣先發制人的,這一回,她以為自己沉著從容,但話一出口,她才發現喉頭酸澀得幾乎聲不成句。

孟君唯只是如鬼魅似地站在一隅靜靜地看著她,而後目光緩緩落在她腿上睡得極沉的娃兒。

那是他的孩子?

那一夜所得的孩子?

他的心狠狠拽痛著,俊顏卻是波瀾不動。

「你找我做什麼呢?」聲音冷酷似冰,拒人于千里之外。

伊靈壓根不為所動,逕自揚開顫抖的笑。「我想你。」

沒料到會是如此的回答,教他為之一震。

想他?

她想他?想他這個惡人、禽獸?

為什麼?

「因為我愛你啊。」她咧開大大的笑,露出潔白編貝也不遮掩了。

她很開心,能夠再見到他,這世上還能有什麼不愉快的事?

孟君唯瞪大著眼,心澀發疼,宛若痛進骨子里,剮著骨逆著血般。

「我不愛你。」

「沒關系,我愛你就夠了。」她還是笑著,因為這回答早已是意料中的事。「我可不管你是怎麼想的,你佔有了我,毀我清白,你就該對我負責,否則我要知府大人將你給抓到牢里。」

話到最後,竟成了俏皮的撒嬌了。

「你以為他們抓得到我嗎?」他冷笑著。

她還是跟五年前一樣天真嗎?但,眼前的她眸色比往常更加雋亮,彷佛無懼無畏這世間的任何挑戰。

這算是好事嗎?

懊是好事,唯一的錯,就錯在他曾和她有過交集。他錯過一回,不會再錯第二回!

「困不住你的人,我也要困住你的心。」她哼笑著,輕拍著懷里的娃兒。「思唯,起來,爹來了。」

懷里的孟思唯眨了眨羽睫,張開了沒有情緒的眼,美麗而墨黑的眸子竟是空洞而無神的。

「思唯,叫爹。」她將他輕抱起,要他看向孟君唯。

孟思唯垂眸無反應,看似雙眼不能視,雙耳不能听。

孟君唯察覺他的異狀,輕點數步,來到他的面前,仔細地審視著他。

這孩子的五官幾乎融合了他們兩人的,但是他對外界沒有反應,宛若體內的魂魄早已被抽離,這身子只是個空殼罷了。

「怎麼會這樣?」孟君唯擰起濃眉。

望向伊靈,突見她斗大的淚水滑落。

「對不起,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這個樣子,就然替我想了很多法子,不斷地醫治,但是他直到現在,還是不曾叫過我一聲娘……」

就然現在是客棧大廚,但在許久以前,他是拜在她家門派底下,學的是她娘獨門的醫術,而亦然學的是她爹親授的武學,兩人將所學都教授給她,只是合三人之力,依舊無法讓思唯認真地看她一眼。

孟君唯定住不動地看著她露出脆弱和不知所措,很想將她緊緊擁入懷里,但他卻不能。

不該再糾纏,不斷,則亂。

「那是這孩子的命。」他強迫著自己非得無情不可。

「是啊,是他的命,但是……」伊靈驀地瞪大眼,只因她瞧見兒子竟然主動地抓住孟君唯的袍角。「思唯……」

孟君唯垂眼看著那小小的手抓著袍角。

孟思唯看著他緩緩地抬眼,目光依舊空洞,不過倒是落在他的臉上。

「爹……」那嬌軟的女敕音淡淡地喊出一個單音,幾乎讓伊靈淚流滿面。

她搗著嘴難以置信,就連孟君唯也被這突來的輕喚給撞得如遭電擊。

這就是當爹的感覺?這就是他的兒子?

他從沒想過有一天,他能夠有個家,有妻有兒的……這是多麼奢侈的夢想,如今竟一並呈現在他面前……

「就然說,若讓思唯靠近有血親的人,多多少少會有用的,我原本不信,沒想到效果奇佳。」伊靈自顧自地說著,神態激動地握起他的手。「孟先生,你可以留下來嗎?」

孟君唯直瞅著她發顫的手,想說不,卻說不出口。

「就算不為了我,也請為了思唯好嗎?他……今晚是他第一次開口說話,我好開心。」她笑著,眼淚不斷地滑落。

他心頭發軟,燙著。

他無法拒絕,他不能。

「……好。」他听見自己這麼說著。

「真的?」她喜出望外。

他的心發痛,只因她這神情,彷佛時光倒流,回到他們相遇的那一刻,當他說,他要保護他們姊弟帶他們走時,她也是這麼笑著的。

但是,他沒能將他們保護好,他當年的承諾半吊子得令自己感到羞愧。

第5章(2)

「手可以再借我握一下嗎?」她小心翼翼地詢問著。

孟君唯沒有回應,因為他的手早已被她緊緊地握住,用她微顫的手,連他的心也一並溫柔包覆住。

他想走,但是走不了。

孟思唯沉睡著,而小手還抓著孟君唯的袍角不放。不過是初次見面,竟產生如此大的改變,讓伊靈坐在床畔開心得又哭又笑。

「你瞧,他的鼻子和嘴很像你呢。」她輕喃著。

孟君唯也坐在床畔,輕滑著兒子滑女敕的頰。「但他的眼像極了你。」

「嗯,他是咱們的孩子,不像咱們,像誰呢?」她抬眼,笑得滿足而幸福,噙淚的水眸如烏亮琉璃般閃耀。

「別哭了。」長指輕撫過她頰上橫陳的淚水。

「我是高興,不是難過。」她笑嘻嘻著,絕艷的笑靨像個孩子似的。

「高興什麼?」聲音蒼白。

「我找到你了,難道這不值得高興?」她把臉枕在他的肩上,動作是恁地自然。「我有很多很多話想跟你說。」

孟君唯渾身僵硬著,想躲開,卻又怕傷害到她。

「對不起,當年我不應該為了五百兩而對你下藥……」

「那不是你的錯,是我……」話到一半,他突地頓住,思忖了會,才艱澀地開口,「那時,我很抱歉。」

他被浪潮給席卷,但依舊有一分清醒,清楚地記得,他是如何地欺凌著她的身體。

包混蛋的是,事後他便離開了。

不是出自所願,但那時的他,不走不行。

「沒有啦,是我比較抱歉。」想起那狂暴的一夜,她羞赧地垂下臉。「那時淨嵐姑娘說,那只是軟筋散,我要是知道是春、藥,我、我就不會這麼做了。」所以說到底,她才是始作俑者。

「淨嵐這些年有找過你的麻煩嗎?」

「沒,我沒再遇見她。」伊靈頓了頓,問︰「你不是跟她一道走了嗎?」

她也沒再追問,不想破壞這麼美好的時刻。「你這些年都去了哪?我托了好多人,到江南所有的書院、私塾找你,但都找不到。」早知道他跟孫玉玨有聯絡,打一開始,她就該連孫玉玨也一並鎖定。

「我沒待在書院。」他淡道。

「那為什麼不來找我?你知道嗎?我是故意買下這里的,我以為如果你有心要找我,這至少是條線索。」

「我沒臉見你。」

當年,他到蘇州查清所有事情後,便拐到金陵,砸了煙雨閣,以為從此以後,她不會再回金陵的,豈料她為了他竟選擇這傷心處落地生根。

「胡思亂想,覺得沒臉見人的是我。」她輕笑著。「我呢,過得很好,有定言和龐氏兄弟的扶持……龐氏兄弟,你還記得嗎?就是在松濤書院膳房跑堂的龐亦然,他弟弟是在廚房工作的。」

「他們?」他沉下眉。

「听他們說,他們曾拜在我爹的門下,我那時年紀小,又加上滅門慘案受到驚嚇,所以記憶模模糊糊的,實在記不太清楚,不過自從我們相認後,他們就待我如親妹妹,這些年多虧他們照顧我們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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