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夢天使 第37頁

「一個慘遭歹徒蹂躪導致精神異常,必須長期療養的姊姊;一個涉世未深,不知社會人心險惡,已經鑄成大錯並幫她招惹了大麻煩的弟弟;一群她極願伸出援手,卻老是挫折于她使不上力的雛妓,其中有許多還是她的族親姊妹。這些負荷,有些是她志願承擔,有些是她不得不承擔的。但她一直是無怨無悔的在做。她總是樂觀的強調︰不論貧富貴賤,每個人都有織夢的權利。而她所做的,只不過是想幫助那些以為已經失去夢想的人找回織夢的空間。但她也總是嘲弄自己是個喜愛夢想,卻不幸被困在夢想當中的女人。

「至于你,陶總經理——據我的觀察——你是她最深愛的,卻也是傷她最深的人。你無權怪她不想讓你了解太多她的隱私,也不能怪罪她對你的不夠信任!信任是相對的,我深信是因為你對她的不夠信任才導致她對你的無法信任。

「陶總經理,我真的很擔心依娜呢!」說到最後,劉蒂蒂的聲音竟微帶哽咽。「你大概會覺得離婚後,依娜的任何想法或遭遇都和你不再有關聯,可是我還是忍不住要說——前幾天依娜曾經來找過我,一副三魂少了七魄的模樣,她起先不言不語,只是落淚,後來她才對我吐實,她那精神異常的姊姊已經得到解月兌,跳水自殺、溺斃了。那對依娜不啻是另一重的打擊,而最令我忐忑的是她離去前對我說的那一翻話,太奇怪了,奇怪的令人擔憂。她強調︰每個人都是一匹追趕著自己影子的馬。她說她原先是為了自己的姊姊做一匹無怨無悔的馬,如今姊姊去了,就好像她的影子也不見了,而影子不見了的同時,她也不曉得該怎麼鞭策自己走下去了。

「她還說,有時候她覺得自己有點像童話故事里那個賣火柴的女孩,老是喜歡把短暫的夢想寄托在微弱的光芒里。她自認夢想曾經是她極少數做的不錯的事情之一——因為在夢想之中,她可以看見在真實世界中遍尋不著的完美。但依娜後來又譏諷自己,說她自己顯然有虛構任何事情的本領,說如果將來有人問她究竟從婚姻中學到什麼,那她必然會回答——真實生活與夢想根本沒有相似的地方,夢想,只是人們腦海里堆積過多的浪漫垃圾。

「陶總,我很不安,總覺得依娜已經放棄夢想,而放棄織夢對她這樣的女子而言,會不會等于放棄生存下去的希望……」這段話是劉蒂蒂丟下的最後一枚炸彈!

劉蒂蒂不愧是依娜最好的朋友,她提供了太多陶健方所不知道的,而劉蒂蒂每多說一項,他就越加的心驚肉跳。

是嗎?是因為親眼目睹姊姊慘遭強暴,她才噩夢不斷?是因為姊姊的精神失常,她才悒悒寡歡?是因為對親人的責任感使然,她才負擔沉重,經常匱乏?他不懂,為什麼在他成為她的丈夫之後,她的嘴仍緊得像個臭蚌殼,一樣都不曾對他提起過?

「你不能怪罪她對你的不夠信任,信任是相對的!是因為你對她的不夠信任,才導致她對你的無法信任。」

劉蒂蒂如是說。而假使他更仔細地回想並反省,他必須承認,劉蒂蒂說的一點都沒有錯。其實,自從陪依娜回她的部落那次,他就曉得她不是一個世俗的女人,適應現實,妥協于現實只是為了更朝夢想邁進。

「她總是嘲弄自己是個喜愛夢想,卻不幸被困在夢想當中的女人。」

劉蒂蒂轉述自依娜的這段話,不啻是在指責他捆綁了她的夢想!而如果劉蒂蒂所說的一切均屬事實,那麼,他的確是錯誤的,錯在用了世俗的眼光和方式看她與對待她。

劉蒂蒂那通電話之後的翌日近午,魏絲絲和魏海倫兩姊妹聯袂進他的辦公室找他,她們以一種更令人驚奇的方式印證了他的謬誤。

絲絲手中握有一大疊從依娜辦公桌內找到的,關于某些珠寶首飾的典當單據和許多以「陶健方」或「聚英公司」名義捐輸出去的收據,以及來自各個公益團體的致謝回函。就在這一刻,陶健方才想通為什麼從來沒有見過依娜佩戴他送給她的珠寶鑽飾,那些「冰冷的饋贈」,原來,她把它們悉數送去典當,並且拿了絕大部份去幫他積德。而她替他積的功德,那些謝函、收據等等的,撒了開來一定足以把他的辦公桌淹沒。

至于魏海倫手中那張剛拆封的掛號信,更是讓他一接過手就好像被燙了一下。那是一封來自某大雛妓救援團體的感謝函,另附了一張大大的感謝狀。感謝什麼呢?謝謝他長久以來的捐款,以及他這次的慷慨解囊,一次捐出了七位數字以上的款項,那使得一些遭受苦難的女孩子們能夠獲得援助、獲得新生,以及獲得更多的寧靜與平和,謝函末了,他們還祝福「好心」的他能永遠「祥和喜樂」。

然而他也清楚,他大概會有好一陣子祥和喜樂不起來了,因為「好心」的人根本不是他,而是唐依娜那個小傻瓜,那個即使身上窮的只剩一塊錢,也不惜把自己賣了來舍己為人的小傻瓜。(瞧,她不就是把她自己當交易,「青青菜菜」的就和他同居在一起。)

絲絲也是個很婦人之仁的人,她說︰「事實證明,唐依娜不是一個向錢看齊的人,而我懷疑在‘安登’這個事件里,我們對她也有誤解。」

魏海倫與她姊姊的見解卻大不相同。「即使她真的做過那麼多善事,但背叛總歸是背叛,不能混為一談。」

是的,背叛終歸是背叛,而陶健方卻不由得思考,那究竟是怎樣的一種背叛?發自依娜內心的?或者是為了某種原因,她身不由己?

另一個三天後,公司里所有高層人士都在慶賀「聚英」終于擊敗「安登」,得到那份金額十分龐大的契約。但同樣的,也有許多人傻眼。

「安登底標的金額應該高過唐依娜泄漏出去的金額才對,可是開標出來之後,為什麼低那麼多?」康經理在興奮之余,仍不禁要懷疑。

「可能是安登里頭真的沒有能人了吧?還是老天看不下去,真的要滅絕他們那群連作弊都不會的蠢蛋。」魏海倫說話是鮮少留余地的。「搞不好,是唐依娜仿標的時候沒弄好,笨的漏掉一個零呢,哈——」魏海倫自鳴得意著。

但陶健方和他的父親陶老,以及多位經理級的人物全都停住了啜飲慶祝香檳動作,每個人腦海里靈光一閃的都是魏海倫那句自以為聰明的話。

而魏海倫也的確聰明,她居然誤打誤撞地說中了事實,也無意間平反了依娜所受的冤屈。陶健方調閱過依娜拷貝的那份標單之後,證實依娜的確在給「安登」的標單上動過手腳,也恰如魏海倫所說的,少了一個「零」,情況就這麼倒轉了過來,依娜反而變成了「聚英」得標的大功臣。

但陶健方還是有不解的地方,他不懂依娜是在什麼情況下同意提供拷貝的標單給安登?是受利誘?或受威脅?而陶健方的不解並沒有持續多久,這天下班的時候,有兩個男人守在「聚英」大樓的地下停車場等他。

其中較魁梧的那一個,陶健方認得,是霍松。

「陶先生,我們等候你許久了!」霍松微帶敵意地說道,但看起來並沒有不懷好意的樣子。他催促著一直站在他身後的年輕人上前,又說︰「我想你可能沒有見過他——唐雅各——依娜的弟弟,你的小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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