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夢天使 第38頁

唐雅各?雅各?陶健方注視著眼前這位有著似曾相識的朗眉秀目又略顯瑟縮的原住民男孩,同時在腦海里搜索著這個名字。驀的,他記起曾在魏海倫搜證的電話錄音里听依娜說過這麼一段話︰「不要擔心,一切都會迎刃而解的,相信我,雅各,我愛你!」

做姊姊的安慰弟弟,對弟弟表達愛意並不犯法,但正因為這段曖昧不明的話,導致了陶健方在和依娜攤牌的那晚憤然的侮蔑依娜水性楊花。而這個害他痛苦難堪的「雅各」,居然是依娜的弟弟?他從未謀面的小舅子?

霍松率先說明了來意。「雅各和我是來解釋安登這整件事情的始末,我曉得我們給依娜出了一個大難題,卻又沒有真正去顧及事情的復雜性與嚴重性……」

霍松相當的有誠意,開始巨細靡遺,一五一十的敘述雅各誤入安登、遭安登鄧經理等人利用與誣陷,致使入獄、到最後不得不請求依娜幫忙,害的依娜為了救雅各而不得不屈從于安登的威脅……等等的前因後果。

「依娜是無辜的。」霍松不忘強調。

而雅各也一再懊悔地說︰「我知道我錯了,但我也慌了,我是原住民的孩子,自由不羈慣了,我怕死了被關在那個鐵籠子里。可是我真的沒想到二姊為了救我,會落得那麼淒慘,姊夫……不,陶先生,我們都曉得你和二姊離婚了,但我更曉得她為什麼會憔悴枯萎的猶如冬日將殘的落葉,那是因為她愛你、深愛你。我知道我錯了,我會照姊姊吩咐的,努力去學習承擔後果。但我請求你,不要對她那麼嚴苛,我才剛失去我的大姊,我不想再失去我的二姊。我發誓我說的都是真心話,這幾年每當二姊提起你,臉上總是寫滿了愛情,她是那麼愛你,那麼深刻的愛著……」說到最後,雅各顯得激動與語無倫次,甚至頻頻哽咽。

而陶健方完全理解,也完全相信他所說的。

「放心,安登這件事,我會盡一切力量來解決。」他輕拍雅各的肩背,臉上緊若岩石的線條幾天以來首次松懈。

雅各深受感動地看著眼前這位風度翩翩又不失自信與威儀的男人,眼底一片茫然。「我想不必了,安登這件事差點就讓你和你的公司蒙受重大的損失,我已經夠內疚的,不想再虧欠你什麼,但我最擔心的是我二姊,我希望你能……」

「幫助你,我十分的樂意,你不會虧欠我什麼,因為我們是一家人,你是依娜的弟弟,而正因為我是如此的深愛著她!所以我也愛她深深愛戴的家人,她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雖然當著兩個大男人說這種話有點肉麻兮兮的,可是陶健方奇異的感覺到,那的確是他的肺腑之言。

雅各男兒的眼淚終于淘氣地奪眶而出。「你是說……你會和二姊破鏡重圓?」

「我會,但前提是你必須為我指點迷津。依娜……你的二姊目前人在哪里?」陶健方問的好像很漫不經心,但他怎能否認,那股渴望再見依娜的沖動是那麼的鮮明。

雅各因他的承諾而高興地溢于言表。「大姊的火化儀式完成後!二姊原想回部落住一陣子,可是才到小鎮就昏倒在小鎮街上……」

「她怎麼樣了?」陶健方的眼神和語氣突然變得鷙猛,他正以他的方式,不自覺地關切著依娜。

雅各和霍松兩人對看了一眼,好像很滿意于他有這樣激烈的反應。「醫生說二姊是一些小毛病,操勞加上懷孕——」

天哪!依娜懷孕了?!「她住哪家醫院?」

「她沒有住院,她在一個叫‘綠屋’的地方靜養,屋主姓葉,听說是個雙目失明的音樂工作者,目前正致力于原住民音樂的研究與傳承,女主人姓何,和二姊是舊識。」

綠屋?姓葉與姓何的一對夫婦?應該是葉騰與何旖旎吧!听起來,他們似乎過得相當的幸福與滿足。而假使自己不是那麼的昏潰與盲目,他和依娜不也早就擁有那樣的日子。

事情理清到這個程度,算是確定了依娜的無辜。霍松和雅各離去時,陶健方也已能體會依娜的身不由己與無助,但他不曉得這樣的體會對挽回依娜而言,會不會太遲?

當天稍晚,健方和父親晤面,他悒郁的向父親陳述他和依娜三年多來發生過的林林種種,包括他對依娜的諸多誤解。他像做錯事又慌了手腳的孩子,渴望尋求父親的意見和協助。

陶老先生听完,先是數落他的倔氣與糊涂,接著便催促他馬上到小鎮接回依娜,至于母親和魏絲絲那邊,父親同意替他及依娜調解與說明。父親答應盡力說服母親接納依娜,也相信母親會樂于接納,因為依娜懷了他們陶家的孩子,對母親而言,這是最實際也最具說服力的一點。至于絲絲,健方是真的感覺虧欠,但愛情可能就是這樣——是一種勾吊人心的魔力。四年多來,絲絲和他之間斷了聯系,他和依娜卻著了魔般地被牽引在一起,縱使其間夾雜著太多苦澀與偏見,但他們依舊纏繞,依舊糾葛!

是的,他將和依娜一直纏繞、一直糾葛,至死方休……在驅車連夜南下小鎮的沿途,陶健方頗積極地開始在腦海描繪出一幅有他、有依娜、有孩子的美麗藍圖。

「你听過我的族人怎麼稱呼我吧!Luvluv在我的母語里,它的意思是風,也可以說成‘風的精靈’。」

「‘Mulidan’慕莉淡這個名字則出自我母親的族語,意思是‘一顆嬌小的琉璃珠’。」

在車行的夜風中,他依稀听見依娜那漫溯于山林的朗朗笑聲,也仿佛看見了她笑起來溫暖燦爛且神采飛揚的明媚臉龐。她曾細細綿綿地向他訴說一則又一則關于部落的、關乎精靈、百步蛇、山豬或貓頭鷹的傳說,她也曾在兩人深激的熱情之後,用渴望又絕望的眼神向他傳達愛情。

然而他一直不曾相信。從她口述的傳說到她眼底的愛情,從來沒有一項他曾經相信。直到今天,他才從懵懂中幡然覺醒。他醒悟到他曾擁有最寶貴的卻一直把她往外推,也覺悟到這樣珍寶可能再難追回,但他卻有破釜沉舟的決心。他愛依娜,也要她,這樣執意,蠻橫的心情將持續到海枯石爛,天地成灰。抵達綠屋的時候,陶健方這麼堅決的告訴自己,可是等到按門鈴的時候,卻又不免情怯了。

開門的是葉騰和何旖旎,他們似乎對他這個特殊的深夜訪客感覺驚愕,而陶健方一時也沒有多做解釋的心情,只說︰「我來找依娜!」

真是奇異的場面,叛逃的未婚妻見了被放棄的未婚夫,氣氛確實有點尷尬,但眼看著更神采的葉騰與更明媚的何旖旎相依相持的樣子,陶健方放下心中的芥蒂,朝葉騰和何旖旎露出調侃他們,也揶揄自己的苦笑。「總算有一對是幸福的。」

失明的葉騰回予夢般的笑容。「你也可以是幸福的,只要你願意。」

何旖旎則俏皮地努努嘴,指著靠里頭的一個房間。「依娜在里面,相當頹喪,十分神傷,但我們知道只有你能治愈她。」

然後他們夫婦倆低語了幾句,決定做個深夜漫步。陶健方知道,他們是好心的想留給他和依娜足夠的溝通空間。目送他們走出那道綠漆門,他才轉身,走往依娜蟄居著的那扇門。

輕輕旋開門把後,他便看到斜倚在單人床上、背向著門口的依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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