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真的,你不怕一個陌生男人住到家里,會對你做出什麼?」
「不會的!你不會的。」
「你怎麼知道?」他撇撇嘴,「你倒對我有信心。」
「我……就是知道。」她臉紅了,「你那天……不就什麼也沒做嗎?」所以她完全相信他是個君子。
「也許是因為我有什麼毛病?」他自嘲。
不會吧?連他自己也這麼說?
她眨眨眼,想起好友們之前開的玩笑,神情愈加不自在。好不容易,她才鼓起勇氣開口,「我相信你,我想……你只是尊重我。」嗓音細微。
他瞪著她,眼神似乎有些下可思議,「你太單純了。」
「我不單純。」她凝望他,「我只是相信你。」
「相信我?」他嗓音一變,眸中迅速閃過異芒。
「如果我不相信你,又怎能讓你也相信我呢?」她溫柔地說,「你現在失去記憶,一定也很擔心陌生人無緣無故幫助你吧!我不希望你也擔心我的動機。」
她的動機?不,他不是擔心,只是懷疑。
懷疑這世上是否真有人會像她這樣對待一個幾乎完全陌生的人……
他深深望著她。
在那深邃的眸光逼視下,她的臉更紅了,「你在日本救過我兩次,我現在幫忙你只能算是報恩而已。你就安心住下來吧。」
「……謝謝。」
「不客氣。」她微笑,然後起身,從廚房取來抹布,細心地擦拭餐桌。
趁她收拾善後時,他起身在屋內隨意瀏覽,「這房子是租的?」
「嗯。屋子不大,只有一個房間,可能要請你睡客廳沙發了。」
「沒關系,這樣很好……你家人呢?」
「我爸媽都過世了,姊姊另外租了一間房子。」
「你們姊妹倆不住一起?」
「……不太方便,我們上班的地點相隔很遠。」她解釋,語氣听來有幾許防備意味。
他挑眉,漫應一聲後伸手挑起一個掛在窗扉的白圭女圭。
「這是什麼?」他好奇地把玩拿白手帕扎成的女圭女圭,「祈晴女圭女圭?」
「啊。」她忽地奔過來,仿彿被他發現什麼秘密似地一把捉回女圭女圭,「只是好玩而已。」
「好玩?」
「嗯,你知道日本人吧?每當下雨的時候他們就會在窗邊掛上這個,祈求晴天的到來……」
「我知道這是什麼。我雖然失去記憶,不代表連常識也忘光了。」他不耐地打斷她的話,「我是說,你為什麼把這女圭女圭掛在窗邊?」
「因為……今天下雨了。」
「因為你的名字叫‘盼晴’吧。」他凝視她,燦亮的眸光逼人,像要直直透入她內心深處,「你是不是就像這個女圭女圭一樣,總盼望著晴天快來?」
「你……我不懂你的意思。」她心跳加快了,回避著他的眼神,「我掛這個只是好玩,這是我……老板送我的禮物。」
「老板?」這個稱謂挑起了石修一的警覺性,「男的?」
「嗯。」
她把一個男人送的東西掛在窗扉--咀嚼著這個消息,石修一發現自己有些不悅。
「他是不是很年輕?年輕有為,長得又帥?」
「啊,你怎麼知道?」
「哼。」他冷哼一聲。
似乎……有些酸味呢。
葉盼晴偷偷瞥他一眼,「你……其實你應該也是個年輕有為的人,我在東京遇到你時,你正在出差,跟客戶談一筆很重要的生意。」她柔聲道。
「這算什麼?」他瞪眸,「你在安慰我?」
吧嘛忽然跟他說這些?她以為他嫉護她老板?
胸膛那股不是的滋味更濃了,他冷冷瞪她一眼,逕自倒落沙發,懶洋洋地伸長一雙長腿。
「我要睡了。」
「嘎?」听著他大刺刺地宣布,看著他大刺刺地躺在沙發,她有些怔愣,好半晌才開口,「我去幫你拿棉被跟枕頭來。」
說著,她奔回自己房間,不一會兒,抱著沉沉的棉被走來。
他半張眸,覦著她吃力地抱著棉被,不禁嗤笑。
這女人真夠傻的!不會要他幫忙嗎?讓他白吃白住不算,還做牛做馬,有病啊?
「來,棉被。」她有些氣喘,「我再幫你拿一條毛毯,這樣你才不會太冷。」
還要拿毛毯--
嘴角嘲諷意味更深,可身子卻有了自己的主張。
他翻身起來,「還是我來拿吧。你們女人笨手笨腳的,拿條被子都像要命一樣,真受不了!」
他走進她的閨房,在她指引下輕輕松松抱起一床擱在衣櫃里的毛毯,「枕頭呢?」
「啊,枕頭。」她環顧四周,忽地抓起一個小抱枕,「這個可以嗎?」
「這個?」他低頭,看著表面有些粗糙的十字繡。
「是我……自己做的。很丑,不過我常洗,很干淨的。」她低聲說,粉頰暈紅。
又臉紅了。這個女人怎麼動不動就臉紅?
石修一翻翻白眼,「給我吧。我沒那麼婆婆媽媽,枕頭丑一點也不會死人。」溜了眼枕面幾乎可說是亂七八糟的黃色小鴨,「不過說真的,這個枕頭還真的挺難看的。」
「啊。」
不必看,她那張臉現在肯定紅得像熟透的番茄了。
嘖嘖。
他在心底不懷好意地嘲弄,可不知怎地,情緒忽然飛揚起來。
欺負這個傻不拉嘰的女人,欣賞她的反應……好像還滿有趣的。
看來以後跟她共處的日子,不會太無聊。
第三章
他是被一陣香味給誘醒的。
像是咖啡的濃醇,又像松餅的甜膩,還有一些別的形容不出的清淡香氣。
是什麼?
石修一睜開眼,多年訓練出的警覺讓他很快從意識混沌中抽離,他瞪著天花板,瞪著周遭充滿女孩氣的布置。
這不是他在ICSR英國總部線條冷冽的宿舍,也不是他出差在外時住的那種品味高尚的豪華飯店。
這里,是一個女人的家,一個單身女郎的家。
葉盼晴!
他倏地起身,搜尋那個平凡又無趣的女性身影。他找到了,她正端著一鍋什麼走出開放式廚房,輕輕擱上玻璃餐桌。
「你起來了。」察覺他凌銳的目光,她似乎有些不安,唇角羞怯微揚,「……對不起,是我吵醒你了嗎?」
她對一個寄人籬下的食客道歉?
石修一笑了,微微嘲諷地說︰「我聞到了食物的味道。」
「啊,你肚子餓了嗎?我做了早餐,你先刷牙洗瞼,很快可以吃了。」
他依言定進浴室。
浴室格局狹隘,卻因為開了一扇小窗,采光還算明亮,收拾得整整潔潔的,洗手□上種著一小盆觀賞用仙人掌,四層立架的最上層點著一盞香精燈。
他嗅了嗅。
是薰衣草的味道--她的味道。
他不覺微微一笑,目光落向洗手台她為他準備好的新盥洗用具。迅速刷牙洗臉後,他用一點水隨手抹抹因睡眠而凌亂的頭發,拿梳子隨便一梳。
鏡里的男人影像,煥然一新,朝氣蓬勃。
落入她眼底的形象同樣神采奕奕,她瞪著時鐘,難以置信不到三分鐘的時間就能讓‧一個男人改頭換面。
「你看起來……」很帥。「你的襯衫都皺了,對不起,我應該想到為你準備睡衣。」
又是對不起?
「不要動不動就向我道歉!你又不是我的保母,我沒衣服穿能怪你嗎?」語氣粗魯。
「啊,不是的。」她有些尷尬,「我只是……只是你需不需要我替你買一些日常用品啊?」
他瞪眼,「替我買?」
「對啊。」她從眼睫下看他,「你……錢應該不夠吧?還是我借你錢,你自己去買?」
「你借我錢?」他嗓音一變,瞪著面前顯然極力想提供幫助,卻又怕刺傷他男性自尊的女人,忽地有些懊惱。
他究竟在做什麼?把自己弄成一無所有的流浪漢,還得靠女人來養?在這之前,女人從來只是他調劑生活的點心,從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成為那種向女人伸手的小白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