紜兒發現嵇仲岳不發一語、凝神沉思,才赫然意識到自己一直叨叨絮絮,完全沒留心人家是不是不耐煩了。
「對不起,我不應該一直說自己的事。我忘了你和大哥是好朋友,還在這胡說八道。你听過就算了,別放在心上。」紜兒露出尷尬的笑容,擔心大哥知道她這麼批評冉家,她可就吃不完兜著走。
「放心吧!我不會把你說的話告訴慶康。」嵇仲岳當然能夠理解紜兒心中的憂慮。「而且,我喜歡听你說這些事……」
听紜兒訴說她的想法和感受,他突然有種幡然醒悟的感覺。從小到大,他一直瞧不起私生子,認為他們不配與他平起平坐。
直到現在,他所交往的朋友、對象清一色都是出身高貴的名門貴族,也都跟他一樣看不起私生子,自認血統高尚、尊貴。
要不是為了那塊開發預定地,他不會紆尊降貴和紜兒交往,也不會有機會和紜兒聊天,更不會換個角度去思考私生子女的立場與心情。
「有時我真搞不懂,他們已經那麼有錢,為什麼還要爭來爭去?」紜兒臉上露出百思不得其解的神情。
「或許他們爭的不只是錢,更多的是地位、是權利。勝者為王,敗者為寇!這是千古不變的定律。」
嵇仲岳堅定明確的回答她的問題,因為這就是他努力捍衛的一切。
「可是我覺得他們並不快樂,大家處在一個屋檐下卻不停地互相折磨。」紜兒偏著頭,自顧自的說下去。「如果這場戰爭永遠沒有停止的一天,那他們豈不是永遠都不快樂?」
「你說的沒錯。問題是……又有幾個人看得透?」嵇仲岳露出自嘲的笑容。
借著紜兒的雙眼,他雖然理解這宿怨,卻也無法跳月兌命運的擺布,注定一輩子得跟同父異母的私生弟妹爭得你死我活不可。
「我不懂!真的不懂!」紜兒困惑的搖頭。「以前媽媽還在時,我們的家境並不富裕。可是媽媽很疼我跟妹妹,每天晚上我們總是一起下廚,然後窩在沙發上看電視、聊天,到了周末就去郊外,或者去听音樂會。」
想到以往幸福快樂的生活,紜兒忍不住用指尖拂去溢出眼眶的淚水。那段美好的光陰成了她腦海里永恆的回憶,再也追不回來……
嵇仲岳靜靜听著紜兒訴說過往,整個思緒被她描述的幸福情景所吸引。他心中對她所描述的家有種陌生的向往,那是他從未擁有過的溫暖家庭。
「我們的生活雖然不富裕,卻過得很充實、很愉快。每天醒來都覺得人生充滿希望,感覺自己還有無限的夢想能實現。」紜兒靈動的雙眸閃動美麗的光芒,讓他感同身受,完全體會她的心境。
「現在呢?」他低沉的語音挑動她心底最深的渴望,讓她更加懷念逝去的幸福光陰。
「現在我什麼都不缺,可是我卻覺得空虛、寂寞,完全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這個人生已經不屬于我自己,也不容許我作夢……」紜兒語氣無奈的說。
就像她明明愛慕眼前的男人,但現實世界卻不停提醒她,兩人間的差距就像大海般浩瀚,絕對無法跨越。
當她踏進冉家那天起,她就失去作夢的權利,這樣的人生又有什麼意義?
「你知道你最大的問題是什麼嗎?」嵇仲岳凝神專注的盯著她看,語氣溫和的問她。
紜兒搖搖頭,美麗的雙眸帶著乞求的眼神,希望仲岳能夠指引她,讓她跳月兌這束縛、緊繃的世界。
「你不應該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這樣的日子只會讓你覺得不快樂。我建議你應該踏出家門,不管是上班,或者學東西都好。你需要跟人群接觸,忘掉所有不愉快的事情。」嵇仲岳拂開她額際飄落的發絲,語氣溫柔的對她說。
「這根本由不得我做主,爸爸絕不會答應讓我出去上班。我也曾經提過要出去學東西,爸爸卻說可以請家教來家里教我。我猜,要不是你是大哥的好朋友,他也不會放心讓我跟你出來………」紜兒可憐兮兮的吐舌頭,不抱希望的說。
「我的秘書前兩天離職,暫時還沒找到合適的對象。在這之前,需要一個人來暫代秘書職務。如果我開口跟你爸說……讓你來我公司幫我的忙,你猜……他會答應嗎?」嵇仲岳聲音低沉,一字一句的說。
「你說的是真的嗎?」紜兒圓睜的雙眸瞪得像對銅鈴般,心跳不住的加速。
她不敢相信耳中听到的話,仲岳要她去他公司上班?!這樣她不就時時刻刻都看得到他?
雖然她不敢幻想能和仲岳發展出深厚的感情,但能待在他身邊,享受作夢的幸福也是不錯的選擇。
「還是……你不願意?那我就不要自找麻煩。」嵇仲岳姿態瀟灑的擺手,故意作弄她、吊她胃口。
「我願意!真的!」紜兒點頭如搗蒜,深怕嵇仲岳懷疑她的誠意。
「既然這樣,我只好親自跟你爸開口,請他把寶貝女兒借我。」嵇仲岳英俊的臉孔露出狂妄瀟酒的笑容。
「你放心,我一定會努力工作,不辜負你的期望。」紜兒開心的對他眨眼,信心滿滿的保證道。
「也只能這麼辦羅!誰叫我這麼疼你。」仲岳親昵的捏捏她的臉頰,寵溺之情溢于言表。
他溫柔親密的語氣讓她的心跳漏了一拍,兩朵紅雲飛上她的雙頰。不知該如何解讀他話里的涵義和他溫柔親密的行徑。
在英俊出色的嵇仲岳面前,她總覺得自己好渺小、好卑微。
這樣的她根本沒有資格期待他的喜愛,更不應該幻想兩人會有美好的未來。
問題是,她雖然這麼告訴自己,但是她的理智卻控制不住她依戀無助的心……
第四章
「听我爸說,你要紜兒到你公司上班。」冉慶康一邊說,一邊用力揮桿,將地上的小白球打得高高飛起。
「是啊!下禮拜一開始。」嵇仲岳面無表情的看著地上的小白球,手上握著四號木桿,準備將球打得既高又遠。
「這招果然高明!近水樓台先得月,看來不用多久就能喝到你的喜酒。」冉慶康將球桿拿給一旁的桿弟,不禁要為兩人的計畫拍手叫好。
「你關心的是那塊土地吧!」嵇仲岳語氣平淡的回應他。接著用力一揮,小白球在天上劃出一道細微的弧線。
「我當然是關心那塊土地,難不成我會關心那個可憐、低賤的私生女嗎?」冉慶康狂妄的大笑,絲毫不掩飾他自大高傲的心態。
「別那麼說紜兒。」嵇仲岳冷冷看著他,語氣不善的警告他。
雖然這是他們平時打趣的方式,不過這話今天听來卻顯得特別刺耳。今天看到冉慶康嘲笑鄙視紜兒的模樣,他才知道那副嘴臉有多令人厭惡。
「你這麼緊張做啥?難不成你真的喜歡上紜兒了?」想到這個可能性,冉慶康忍不住皺起眉頭。
「當然不是!」听到冉慶康的疑問,基于大男人心態,他自然的替自己辯白。
「那就好!」冉慶康贊賞的點點頭。
他可不希望為了那塊土地,害自己好友愛上出身低下的私生女,連帶受到上流社會的排擠,那他可就罪過羅!
其實在嵇仲岳的心中,他並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對紜兒動了心,可是當著好友的面,他還是得顧及男人的驕傲及尊嚴,怎麼也不能讓其它人瞧不起。「我只不過是覺得……再怎麼樣她也是你妹妹,沒必要把話說的那麼難听。」
「她要是真的動到我的東西。相信我!我還有更難听的話要說。」冉慶康眼中射出冰冷的光芒,表示他絕不容許庶出的弟妹爭奪他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