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直路 第53頁

「……」他怎麼覺得,他好像被一個小泵娘給剝個精光了。還有什麼是她不知道的?

徐直哦了一聲。

徐直永遠都是這幅不動如山的表情,好像天塌了也不干她的事,他都要懷疑以後隨便來個西玄男兒就能把她騙走……他深吸口氣,發現自己好像在養女兒,也對,他這年紀早該成親了。徐直是他女兒是他女兒是他女兒……他心里默念著。

言歸正傳,他走到徐直面前,低聲說道︰「大姑娘,今日你在宮里做的那些事情……切記別讓第三個人知情。」

「你看見了?」

他當然看見了啊!他是身邊人啊!他是身邊人啊!她在做時到底有沒有顧及外人!他就在現場啊!結果他看見了什麼?

周文晟,一世暴君!

袁圖神算明明如此寫著,但徐直在將之送往陛下那里的途中改成「一世仁德之君」,而且居然還仿起袁圖的字跡。

她想做什麼?這是欺君之罪!這是……「你在為二姑娘報仇嗎?」他沙啞問道︰「若是二姑娘命數已定,你何苦搭上自己……」

「不是。」徐直說道,神色看不出真假。「從來沒有人想過袁圖的神算是否有可議之處嗎?只要他說出口的必定成真,因此才有他頂尖的神算之名,那麼到底是人們听了神算後下意識的照著這條路走,還是真的無法控制的往這條路上走?」

他一怔。「可是,當年袁圖在替大姑娘神算時,就已算出你文有所得,名動天下……」

她隨意揮揮手,道︰「那不算數。在他算我之前,我已知我正在做什麼,將來做什麼,他不過是錦上添花。難道要我為了違背他的神算,刻意走反路?我不願意。他算西玄皇子里唯有大皇子篤定為皇帝,其他不是早夭就是終于不知名的山頭,我也不想做吃力不討好的事,去拱另一個皇子當皇帝來試驗。」

……一定是他胡思亂想了,他居然相信徐直若肯花全部心血,或許西玄真要換個太子了。

徐直眼眉忽的染上光彩。「你不覺得很期待嗎?周文晟是注定為西玄皇上,那麼,是一世暴君或還是仁德?他會無法控制的走上暴君之路,還是為了合上袁圖的神算,強迫自己成為仁君呢?」

「大姑娘你這是……」

「這不是很好嗎,阿玲。若然周文晟成為仁君,對西玄子民何嘗不也是一種幸運?」

「……我只是怕你,被發現;怕你,違背嘻嘻嘻命數;怕你……」受到任何傷害。「大姑娘,你允我,如果有一日被發現了,你就推給我吧,都說全是我做的。」

她奇怪的看著他,不怎麼明白他會這麼做的原因。

他苦笑。但願她一世都不明白。人們總是如此,一旦染上七情六欲,喜歡、痛苦、悲傷、背叛都將接踵而來卻無法掙月兌,到時那些情緒必會影響她的意志,她又如何能盡情沉浸在她的天地里?

所以……現在的她就很好了。

但凡聰明之人多慮。這一夜他始終睡不著,來回在徐府里的人工湖畔行走著,清涼的水汽拂面,令他冷靜不少。

天威,天威。對他而言,天子無比神聖,天子之怒,伏尸百萬,因而他們這些沒有皇血的人,總是無可抗拒的服從著、畏懼著,就連他這個西玄貴族明知皇帝有心一一拔除他們的背景,只留幾個有底子有忠心的,他也只會想逃得遠遠的,而不會去與皇上面對面對抗。但,徐直怎麼敢?她怎麼敢?

她簡直是玩弄這些神算于手里……這事想都不用想他絕不會回報給陛下,絕不!

哪怕今晚有了涼爽的秋風,他仍滿身是汗。最後他直接走到徐直這屋子,門一推,竟是微開。沒有婢女守在這里嗎?他心里惱怒,大姑娘年紀也不小了,隨身婢女無法貼心,這真是麻煩,有什麼辦法能夠找到一個貼身盡忠的婢女……然後,他推門而入。反正大姑娘還小,男女之防再延延——聰明人總是不停的推翻自己上一刻的想法。再過幾年,他就無法這麼隨性了……況且,再過幾年,除非陛下忘掉他,否則他也不能再當徐直的身邊人。而陛下絕不可能忘掉他,因為,徐直身邊不需要忠心的人,人一相處久了就容易有忠誠。他無聲地笑著。在陛下眼里,一個男人怎會對一個女孩忠心?在陛下眼里,僅僅十年還不夠建立起一個人的忠心,呵……他嘴角的笑容頓時僵住。

「徐直!」

他沖上前。徐直坐在床邊地上,頭埋進床邊的被褥,廣袖下的藕臂也在被上露了個大半,緊緊拽著拳頭,長發幾乎掩去她所有的神色。

「……嗯?是你呀。」她微側過臉,沒有撩開黑色的青絲。「沒事,只是頭有點疼。」

「頭疼?」他小心翼翼地彎身看著她。她沒有任何動作,語氣有點虛,發下的臉色偏白,都是汗珠。這叫沒事,只是頭疼?「我去找大夫……」

「不用,我喝過藥了。以前就這樣,有時止的了疼痛,有時就像這樣,忍過就沒事了。」

他臉色一變。「以前就這樣?」他怎麼都沒有察覺?他知道徐直一直有在喝藥,但他以為是女孩子養生用的。過往她是忍頭痛忍到外人看不出嗎?「大姑娘……我有什麼可以幫你的?」

「……幫我?能幫我止疼嗎?」她一臉疑惑。

他尋思片刻。「我帶你去湖邊走走,我心煩時總是繞著它,繞著繞著就不煩了,也許你繞著繞著就不疼了。」

她看著他,突然問道︰「是你母親族里的風俗嗎?」

瞬間他要笑不笑、要哭不哭的表情出現。柔聲道︰「是啊,你不是最愛去證實嗎?我們來試試。」

徐直聞言,任他背起。他一路走出屋子,往府里的湖泊而去。沒有燈籠,只有月色,他就這麼安安靜靜地承受背上的重量。

一點也不重,他想著。

當初來徐府里做身邊人,他有千斤壓頂之感,如今他真認為其實一直當徐直的身邊人也沒有什麼不好……雖然沒有志氣些,但在她身邊可以窺見一方淨土,她的世界里沒有爾虞我詐,只有無盡的學理,令人如沐春風……哪怕那些爾虞我詐都由他代為承受了,他也甘之如飴。

「大姑娘,這頭痛是怎麼回事?能根治嗎?」

「嗯?自娘胎帶來的,好像不能。至少,沒遇過說可以治好的大夫。」

「西玄醫術太差,遠不如大魏,大姑娘你能禁得起長途跋涉嗎?到大魏去呢?」

「在我成為西玄徐直前,我能走出西玄嗎?」

他心頭頓涼。是啊,徐直不是剛被袁圖神算過嗎?陛下怎會放她出西玄,成為它國的榮耀……袁圖那個老賊活生生斷了徐直治病的希望嗎……他壓抑情緒,說到︰「沒關系。那,我們就想個法子讓大魏最好的醫者自動來到西玄。你如此聰明,必有法子,我也不差……就當是一個挑戰。大姑娘,你想想,倘若能讓大魏醫者大量來西玄,要是久了,等同大魏與西玄間開了一條醫道,長就便成一種習慣,這也算是一種風俗?你不覺得很有趣嗎?」

她沒有回話,但他知道她正在思考。

一直不停不停的思考,這就是徐直。大魏來了多少醫者將帶動西玄人的進步,她不會理的,仿佛西玄于她,就只是一個出生地,十分合他意。西玄的皇帝真的不值得徐直的忠誠。她的忠誠,只給她自己就好了。

「阿玲,」她突然說到︰「頭痛好像真的減輕了,你母親那族的民俗風情真有趣。繞著湖走就能減輕人的煩惱跟不適嗎?這是什麼道理?因為湖面有涼氣嗎?還是有什麼神秘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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