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若猶紅 第20頁

而今天我竟能再度尋獲。

他吻著我的淚︰「別哭,江楓。」他低低地說,「別哭,讓我愛你。」

「別愛我。」我想逃。

「第一次見到你,我就愛上你。」他像夢囈般地說,「很久很久了,但你從不肯好好看我一眼。」

我想起那天飄滿晨霧的花園,花香中,一切又是那般清晰。

「你一直不喜歡我,為什麼?」他繼續說。

「怎會不喜歡?慕塵,有些感情埋在心里,就是自己也可能一輩子都不曉得。」

「真的嗎?你真的喜歡過我?」

「不喜歡。」

「不喜歡?」他傻住了。

「不只是喜歡。」我笑了。

「那——是什麼?」他不敢確定。

「不告訴你。」

「是愛嗎?告訴我,那是愛嗎?」

「就是不告訴你。」我把臉藏進膝蓋。

卻被他拉了起來︰「江楓,告訴我,你愛我。」他懇求著。

「不要。」

「只要說三個字就好。」

「不要。」

這口他不再強迫我說了,他用力地扳起我的臉。手托在我的下巴頦,狠狠地吻我。

「慕塵。」我有些害怕了,但我推不開他。

「說,說你愛我。」他一邊用舌頭撥開我的唇。一邊模糊不清地說。

我不肯說,他也不放手。

「說不說?」他把我強按在地毯上,孩子氣地呵我的癢。

「不說。」我大笑。

「還笑!還笑!」他更不罷休了。

正當我們鬧得不可開交時,一個聲音分開了我們。

「少爺,江小姐,你們在做什麼呀!」睡眼惺忪的阿唐站在她房間門口,驚奇地望著我們。

我跑回房間,關上門。

心里還撲通撲通地跳,又羞又惱。我是怎麼回事?竟然這樣荒唐,還落在阿唐眼里,讓這個還像一張白紙的小女孩大吃一驚,真是罪過。

十分鐘後,慕塵來敲我的門。

我不出聲。

「江楓,我知道你還沒睡,開門。」他在笑。

去他的!我咬住唇,心里暗恨,剛剛讓我出了個大洋相,現在又來害我?沒門。

「不開門?那我回去睡了!晚安」他說著,還真的響起了下樓的聲音,只是那聲音太重,一點也不夠自然。

我才不會那樣笨!

可是他井沒有再回來,至少我沒听見他再回來的聲音。

難道他真的走開睡覺去了?

我的信心動搖,但我還不敢貿然開門,慕塵詭計多端,我怕他騙人。

等著等著,我自己先不耐煩。干嘛跟自己過不去,深更半夜還玩貓捉老鼠的游戲,應該早早熄燈睡覺,方是正理。

我真的預備上床了,但還是有一點不甘心,我躡手躡腳走到門邊,輕輕轉動門把,開了一絲門縫。

但也不過就是一絲門縫罷了,立刻就有一股力量把門整個撐開了,我怎麼擋都擋不住。

「沙慕塵,你搞什麼鬼?」我整個跌坐在地上。

「噓!」他趕緊過來扶我,又著急地叫我別嚷嚷。

「出去。」我很生氣。

「對不起嘛!」他抱住我,不肯放手。

「你半夜跑進來,阿唐會怎麼想?」

「她會想——嗯——」他做思考狀,高興地叫出來,「我很愛你。」

「去你的!」我捶他。

「你不喜歡?」

「太不成體統!」我掙月兌他,站了起來。

「別趕我走。」

「快去睡覺,我明天一早還要上班呢!」我看看表,都已經午夜了。

「我還有話跟你說。」他這才正經起來。

「你又有什麼壞主意?」我雙手抱胸。

「我保證沒有。」他舉起了一只手,作發誓狀。

「好吧!」看樣子今天是別想再睡了,「你先下去,我換件衣服就來。」

「我等你。」他下樓去了。

等我換好衣服,他也煮好了咖啡。

我可不敢喝,昨天張飛的維也納咖啡還在我腦中作怪,我懷疑剛才那麼興奮,跟那些咖啡也有關聯。

「為什麼不喝?」

「有時候咖啡比酒還可怕。」

「我不懂。」

「世界上你不懂的事還很多,值得慢慢學。」我板起了面孔。

「別說教好不好?」他失笑,「你這模樣真可怕,簡直像個老夫子。」

我不響。我不是跟他說教,這可是真心話。

「好吧!方才的話我收回。江楓,我要跟你談另一件事。」

「關于星辰居?」

「你正如我所想像中的那麼聰明。」

「這不需要聰明或任何智慧,用腳趾頭想也想得出來。」

「那大概是你的腳趾太與眾不同。」他當真彎腰要欣賞我的腳。

我趕緊在沙發上縮,不給他看。

「我以前看過一篇小說。」他凝視著我。

我想不通一篇小說和我的腳趾有件麼關系,決定听他演說。

「那個小說中的女主角是個美人,有天她終于遇見了她的白馬王子,兩個人高高興興地去了海濱,月兌掉了鞋子,她才發現,她那個任何地方都出色的白馬王子——」

「怎麼樣?」

「白馬王子的左腳只有四個趾頭。」

他懷疑我是四趾美人,我只好給他看了。

「你的腳長得好美。」他仔細地數,「一、二、三、四、五,咦!怎麼有六個趾頭呢!」

「去你的!」我邊笑邊用腳蹬他,他逃開了。

「噓!小聲點。」他撞到角落中那個希臘式玻璃櫃子,把里面的雪花石膏像和瓷器震得格格作響,我真怕阿唐听見,以為是來了賊。

「啊!我暈倒了。」他作勢往下滑,躺在地毯上翻白眼,不肯起來。

「我數到三,你不起來我就上樓了。一、二、三——」

「呀!我怎麼又醒了?咦!這是什麼地方?是天堂嗎?一定是,要不然怎會有仙女呢?」他做茫然無知狀,朝前模索著。

「慕塵,再胡鬧我生氣了!」

「好吧!別生氣!」他央求著,「算我怕你!」

「我們談正事。」

他心不甘情不願地坐下來︰「你得去律師樓簽字,繼承星辰居。」

「我侵佔了你的特留分,依照《六法全書》規定,我可以放棄繼承權。」

「你不會真的這麼做吧?」

「你怎麼知道不會?」

「這是我媽媽留下來的,她一生辛苦,結果全被公司侵吞了,好不容易剩下這一點產業,你忍心丟棄?」

「你認為星辰居很珍貴嗎?」我吸了口氣。

「當然。」他漂亮的臉繃了起來。

「既然如此珍貴,我怎麼能收?」

「這是媽媽留給你的。」

「我不需要。」

「江楓,你好固執。」

「我們之間總要有一個人固執。」

「你是什麼意思?」

「因為我沒有理由繼承,我既不姓沙,也不姓秦。」

「你差一點就姓沙了,」他瞪著我。

「那也只是差一點,沙慕竹死了,對不對?」我輕聲地說。

「可是我還活著。」

我笑了。淚珠卻沿頰而下。我用力拭去,我不該哭。

「你哭完又笑,怎麼回事?」他大感迷惑。

「因為我病了。」我喃喃自語。

「什麼病?」

「神經病,只有神經病才會坐在這里跟你羅嗦個沒完。」

「你這樣說不怕我傷心?」他瞪著人,眼光哀怨。

我不由又笑了出來︰「好吧!言歸正傳。秦阿姨留給我的戒指我收下,星辰居我不要。」

「我也不要。」

「你留著。等你回美國去後,我雇工人來看守,按時清理,打掃。」

「誰告訴你我要回美國?」他跳了起來。

「阿唐說的。秦阿姨的事已經辦完了,你不回去干嘛?」我沒好氣。

「好吧!」他做出一種「既然你已經知道」的表情,「我是要回去,但是我不放心你。」

「我可以過得很好。」也許是因為離情,我的心緒變得哀愁,變得復雜。

「你會嗎?我很懷疑。」

「你懷疑什麼?」

「懷疑你的飲食起居。江楓,其實你只是外表唬人,你並不會照顧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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