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輅發現她澄澈的水眸中坦然無邪,恰似初融的春雪,不帶丁點雜質。
不就是這抹該死的純真,害他泥足深陷,而不能自撥的?
「過來,靠近一點。」
板凳依言挪近身子,他突地一把按住她的後頸,在她粉腮下,狠勁地吸吮...
好痛呵!
「你咬我?」糟糕,一這烙下鮮紅的印子了,淑楮她們看到會笑話的。
「這是我專屬的印記,不高興?」
「呃...」她才不要說高興,萬一他以後生起氣來就咬她,她豈不要傷痕累累。「我想打手心還是比較合適。」
「行。打一千兩百下方能消我心頭之火。」
「什麼?那不打昏了?」
「你真這麼惱火我嗎?我...只是一時口不擇言,才...倘使我真的很惹你討厭,那我走好了。」與其被活活打死,不如在還沒付出太多感情以前抽腿,免得將來傷心傷肺。
「想打退堂鼓了?」心志不堅的女人,一點考驗孝承受不住,可見她根本沒心。勉強得來的不會有好結果,長痛不如短痛。
「好,你走吧。」
第九章
夕陽西照,四野沐浴在血紅的晚霞中,如一個滿懷心事的胭脂艷艷的姑娘,如她。
暮色暗暗低垂,晚煙冉冉上騰。
板凳望著初升的明月,沉痛而靜默地輕嘆。離開也許是對的,她配不上商輅,跟著他只會耽誤他的前程。商老夫人跟她說越多關于「嵩岩山莊」的事跡和財勢,她越覺得自己實在沒有顏面留下。
天底下美麗的女孩多的是,但像她這麼卑微、庸俗的卻是絕無僅有。他日她若真的和商輅結為夫妻,必然會害他成為別人的笑柄。
他太好太完美了,理當匹配一個登樣的名門淑嬡。而她,還是認分點回秀安鎮繼續做個放浪形骸的街頭混混吧,只有那兒才是屬于她的。
板凳收拾了簡單的行囊,趁夜悄悄由後門離去。
別了,輅郎。也許我是愛你的,不,不是也許,是千真萬確,她從不曾像此刻這樣清晰地了解自己的心意,但,那又如何?
商輅以為她真的怕挨打,怕痛,意志不堅,他哪會知道,她寧可為他千刀萬剮也在所不辭。只是...這樣的機會,這一輩子恐將永遠也不會有了。
「史姑娘。」淑楮不知打哪兒冒出來,手里還拎個包袱。「等等我。」
「你這是...」
「我跟你一道走,路上彼此也有個照應。」淑楮私心里一直渴望板凳能成為她的女主人,昨夜經商老夫人特別叮嚀要時時刻刻注意她的一舉一動,別讓主子反她氣跑了,因此當板凳寅夜翻牆離去,她就遠遠地跟了來。
「不可以,我--」
「圍起來。」不曉得是誰一聲喝令。
板凳警覺地發現,一層一層的人馬正在急速包圍過來。對方不動聲色,似乎己跟蹤了她好一陣子。
「是土匪!」她大驚失色,戒備地握住暗藏在袖底的短刀,另一只手則抓住手無縛雞之力的淑晴藏在背後。
「把她給我捉起來。」土匪頭子大聲吆喝。
板凳倉促縱躍攀住斜側的一棵大樹纏枝,借力一蹬,上了枝頭,順勢將淑楮帶上,讓她先牢牢抓住枝干,再用力將她推進那不知是誰家的圍牆內。
「到怡春院,告訴那鴇母,我遇劫了。」淑楮安全了,可她的危險才剛剛開始。
她沒料到,樹梢上也埋伏了有人,一只黑色織網下罩,她旋即成了籠中鳥。
「看你還能往哪里逃?」說話的正是昨兒個在場子斗蟈蟈的郎中,原來他真正的身分是盜匪。
「你想做什麼?」板凳使盡吃女乃的力氣,甚且用刀子割劃,還是斬不斷那網子。
那郎中伸手入網中,粗魯地把她的臉轉過來。「果然是女扮男裝。帶你回去給我們大當家的做壓寨夫人,順便把我那三十畝田的田契要回來。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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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撫官邸彌漫著沉肅低迷的氛圍。
「可惡!」商輅霍地躍起,眼中烈火熾燃,面上殺氣騰騰,嚇得淑楮大氣都不敢喘一個。
「輅兒,冷靜。」商嵩義道。「這事交給嵩岩山莊,你不要插手。」
「她是我的人。」任何妄想動板凳一根毫發的都該碎尸萬段。
「還說呢,都是你趕她走,否則也不會遇上這種事。」老女乃女乃終于忍不住責備了商輅。
「老伴,事情都已經這樣了,你就少說幾句吧,救人要緊。」商嵩義命人到堂口調派了數十名高手,以便直搗山寨,對抗群賊。
「還是我替大哥去吧。」廊外施施然走進一名吊兒郎當的年輕人。
「棣兒,你幾時來的?」老女乃女乃高興地問,有他幫忙,要救出板凳可就輕松多了。
「來了好幾天了。」商棣向二老行禮致意後,轉頭盯著他老哥。「如何?」
「不必,我自己去。」兵來將擋,水來土淹。他堂堂一名巡撫,群眾難道還怕了幾名毛賊?
「帶官差去圍剿嗎?」商棣不以為然地搖搖頭。「這樣做很容易打草驚蛇,非但難以救出史姑娘,反而令她陷于險地。」
「你認識史板凳?」商輅似乎察覺了什麼。
「我...」他吞吞吐吐的,「幾天前見過一次。」
「咦?」商輅冷凝一笑,陡地透進室內,須臾換上一身黑色勁裝,走了出來。
「男子漢大夫,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還當什麼官?」他撮口長哨一聲,後院立即奔出一匹赤鬃寶駒。
「說得好。」老女乃女乃一向就最反對他棄商從政,頂好是從今天起就把官辭了,乖乖回嵩岩山莊接掌家業,傳宗接代。
「老婆子,什麼節骨眼了,你還加油添醋。」商嵩義氣呼呼地白了她一眼。
「本來就是--」驀地嘶鳴嘯嘯,商輅己策馬奔出宅院,僅剩一溜煙塵在園中久久不散。「輅兒,你要小心啊!」
「棣兒,你杵在這里干什麼?快跟上去幫忙呀。」
「是老哥說不必的嘛。」商棣老大不高興地撇著嘴。
「他說的客套話,笨!看你長這麼大,幾時見你听話過,還不就是懶。也不想想他可是你大哥,要有個三長兩短,我不要活了,你也休想安穩過日子,我告訴你。」
「好好,我這就去,只求你別再叨念了。」真受不了!
為求耳根清淨,商棣撥足就跑,連辭別都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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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窩子綠林大盜全部黑色短打上衣的裝扮,個個虎視眈眈地瞅向雙手被縛,跌坐在地面上的板凳。
「考慮清楚沒有?」郎中口里的大當家原來是個五十上下,一雙經年拈花惹草,慣戲雪月的賊眼,滿臉糾結雜亂絡腮胡的大漢。「當了我的壓寨夫人,我保證讓你吃香的喝辣的。」
「呸!」板凳大無畏地一口痰吐到他臉上。「也不看看你多大年紀了,還好意思說這種卑鄙無恥的話。你羞也不羞!」
「混帳東西--你竟敢辱罵我們老大,看我不打爛你的嘴。」郎中趾高氣昂地沖過去,一把將板凳提了起來。
「拿開你這雙髒手。」板凳不等他出手,己一腳踹向他的。
「噯喲!」郎中撫著痛處,疼得五官揪成一團跌跪在地。「老大,她她她...踢我。」
「大膽的死丫頭,一給你點苦頭吃吃,你不知好歹。」土匪頭子勃然大怒,巨掌捏成外形,倏地朝板凳左臂抓去--
板凳身形疾閃,土匪頭子沒擒住她的肩膀,只撕開她一條袖子,露出瓖在上頭,如新月一般的美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