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凳姑娘 第25頁

「呵!」那雪白的藕臂令賊子們眼楮為之一亮,尤其是那土匪頭子,竟大刺刺的望著它出神。

「看什麼看?再看我把你的眼珠子挖出來。」板凳雖然受制于人,但悍勁絲毫不減。

「你,你這臂上的玉是...是怎麼弄上去的?」土匪頭子的神情幡然一改,色心盡收,慈眉顫露。

「老娘高興怎麼弄就怎麼弄,關你屁事!」要殺就殺,要剮就剮,哪來這麼多廢話!

「給老子住口!」土匪頭子說話的調調和板凳倒有幾分相似。「說不說?不說我就把你這條手臂砍了。」

好女不與瘋子斗。板凳深吸一口氣,把怒火暫且壓下,再靜觀其變,看他究竟玩個啥子花樣。

「這是我娘生下我的時候就有的。」連她娘都不知道的事,她豈會知曉。

「你是你娘親生的?」他眼中居然蒙上一層落寞。

「廢話!」板凳覺得他煩死了。「你難道不是你娘親生的?」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你不沒有可能是你娘領養的,或撿到的?」

「你有病是不是?」生為鴇母之女已經有夠可憐兼倒霉的了,這王八蛋竟敢再作踐她。「全秀安鎮的人誰不知道史香君只生了我這麼一個--」

「史香君?那你爹是不是姓崔?」

「不是。」說到爹這個字就刺痛她仍屬幼小的心靈。

「她改嫁啦?」

「不是,我根本就沒爹。」這土匪老大確實病得不輕,一會兒說要逼她當壓寨夫人,一會兒又猛繞著她的身世打轉,難道土匪娶親也講究門當戶對?

「不對呀,十六年前史香君明明嫁給了一個姓崔的小子。」土匪老大喃喃地自言自語。

「你怎麼知道我的年紀和我娘的事?」板凳略听她娘提過有個「狠心短命」的崔某某,對她作出極不人道的事,關于詳細情形則不得而知。

「因為我...」他面孔一下脹得紅紅的,眼楮依舊盯著板凳的臂膀若有所思。「如果我沒弄錯,你...應該是我的女兒。」

「你胡說!」簡直滑天下大稽,她再怎麼卑微也不可能是一個聲名狼籍的山賊的女兒。

「我知道你一時很難接受,但這是真的,我...不信我們可以去找你娘對質。」他戾氣完全消弭無蹤,像變了一個人似的,看得他手下那些嘍羅個個傻眼了。

「老大,我也覺得不太可能,因為...你和這丫頭的長相...實在是...差太多了嘛。」那郎中道。

「你他媽的給我閉上你的狗嘴。」照他的後腦勺就是一拳。轉頭又慈眉善目地望著板凳。「我給你講個故事。」

「我不要听。」總之,她拒絕當個賊頭的女兒,不管他的理由有多充分。

「丫頭。」

「不要叫我!」板凳氣得大吼。「我寧可去死,也不要你這種父親。」

土匪頭子待要再作解釋,忽地一滴血自額前垂落。他駭然抬頭上望,是他的手下,那血淋淋的身軀高掛在屋梁上,嘴巴微張,如未完成的驚呼。

他什麼時候遇害,幾時被放到那上頭去的?屋里數十個人,沒有一個人知曉。

「誰?有種就給老子出來。」他話聲甫落,一柄青光閃閃的長劍淬然架上他的脖子。

這一下太快了,快昨連三、四十雙眼楮全沒留意他是怎麼走進屋子,又是如何制住他們老大?

這男人身量十分偉岸,那襲黑色夜行衣將他清俊的眉宇襯托出扦格難容,卻恁地懾人魂魄的肅殺氣息。

土匪老大嚇得面呈土灰,他和徒子徒孫們也個個目瞪口呆,愣在當場。

「輅郎!」板凳大喜過望,沒想到第一個趕來救她的竟會是他。

「叫得那麼親熱,難不成他是你的男人?」土匪老大的語氣有著濃重的醋意。

「他和我有什麼關系你管不著。」板凳機靈地躲到商輅背後,偷偷地對那老賊作鬼臉。

「你是我的女兒,我當然管得著你。」他臉不紅氣不喘,再三且嚴明地聲明他的身份。

「哪個倒運背時的賊煞星,敢強認我的女兒當女兒?」狂風一陣,板凳她娘史香君也到了。

她舍棄在怡春院常穿的綾綢緞,一身素色武打行當,猶如濟弱扶貧的江湖俠女。

「千掌魔手毒蜘蛛?」群賊見了也登時雞貓子鬼叫一通。

「娘,原來你是--」板凳記得那怪個怪人也曾提起過那一長串集恐怖和毒辣于一身的渾號。

「原來你就是整得平江鎮崔家上下雞犬不寧的史婆娘。」土匪老大不驚反喜。

「沒錯,你姑女乃女乃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正是史香君是也。」她何止把崔家整得雞犬不寧,連那窩囊的表妹都被她「發配」到山腳下誦經念佛以贖前愆。「你這瞎了狗眼的王八羔子,膽敢挾持我的女兒,是不是嫌活得不耐煩?」史大娘狠戾地瞪著土匪老大,立刻調整目光對準親蔫地扶起板凳的商輅。「你--」

「恩人。」出乎眾人意料之外,土匪老大居然朝史大娘單膝跪落。

「干什麼,想求我饒你不死?」孬種!她這輩子最瞧不起敢做不敢當的男人。

「不,我是要謝謝人扶養我女兒長大成人。」

「你敢再胡說八道,信不信我撕爛你這張臭嘴。」史大娘充滿危機意識地從商輅身旁把板凳搶回自己懷里。

「她的確是我女兒,手臂上這塊碎玉就是最好的證據。」

「放屁,那是她與生俱來的胎記,關你他媽的鳥事。」史大娘急不擇言,出口也就自然而然的成「髒」了。

「娘。」板凳快被她羞死了,十二萬分尷尬地瞥向商輅,卻見他一臉柔笑,絲毫不以為意。

悄悄地,他有大掌包覆住她柔荑,將心底的情意借指交纏繆綢傳達。

他們之間的誤會冰釋了嗎?板凳一則以喜一則以憂,萬一很不幸的,這土匪頭子真是她爹,那...本來已經夠沒臉的身世,又蒙上一層灰,她這輩子怕是永遠翻不了身了。

「不對,」這聲咆哮把板凳胡思亂想的神魂生生喚了回來。「她手臂上的玉是我在她滿月那天給瓖上去的,以便日後得以相認。」

「這...怎麼可能?」十幾年來,史大娘始終不肯讓旁人知曉板凳不是她親生的,更不曾想過有朝一日她的生父或生母會找上門來。土匪老大這麼一提,著實令她惶惶不安。

「我也不信。」板凳和她娘站同一陣線。「如果你真是我爹,怎麼會把我送給人家?」

「當初我真的是不得己。十六年前你娘才生下你不久就死了,我一個大男人帶著個娃兒,能怎麼辦呢?剛好平江鎮有個姓史的人家嫁女兒,轎子停在一座貞樓前,我想那是個有錢人家,應該不會在乎多一個孩子,所以,就趁亂把你放進轎子里--」

「啪!」他話猶未說完,史大娘己一掌摑到他臉上。「原來是你,知不知道因你這一放,我一生的幸福就這麼毀了。」

「娘,你的意思是...他說的是真的?」這是她生命中最最不能承受之重。

「這...這...」史大娘囁嚅著不知如何解釋才好。

「夠了,不用說了,我懂。」板凳搗著臉,甩開眾人,發瘋也似地狂奔出去。

「板凳,板凳!你听娘解釋。」待史大娘追出去時,她己顛足下至山坳處。「喂,姓商的,你快去--」咦!怎麼...他人呢?這玉面書生看來文文弱弱,怎地輕功如此出神入人化?史大娘登時對他多了三分好感。

「板凳,你怎麼給她取了一個這麼難听的名字?」土匪老大指著史大娘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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