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再面對他,想起那夜的事,她臉頰再度燒燙,身子微顫。
其實若說她對他有恨意,是說不上的,因為是她心甘情願出賣自個身子的,而他願意花大筆錢買,她真的該感恩了,只是心頭的那份不甘與羞恥遲遲散不去,如果可以,她希望今生不要再見到他,可老天似乎不想善待她,不過是提個水,也能讓她遇見最不想見到的人,這宛如心中插著的那根釘子被拔出後再次插回,疼痛之余,還有被凌遲的感覺。
「喔?」他難以理解自個听到這件事後,心底竟然挺高興的。
也就是這丫頭除了他之外,沒再有人踫過嗎?回頭要人打听去,他對這事突然有說不出的執著。
「你住這里?」他皺眉再問,好奇他給的錢都到哪里去了。為何她過得如此困頓?莫非是那秦淮樓的老鴇污去他打賞給她的錢?若是如此,他定會找人算帳!
抱卉防備的看著他。「說過不用你管的。」
「瞧來你很討厭我呢。」他目不轉楮地望著眼前人,坐在馬背上的他,看起來還是那麼高高在上。
曾經,曾經她也像他一般活在被尊貴包裹的世界里,那樣的驕傲,可如今,那些富貴都已離她遠去,她只剩貧困潦倒,甚至連女人家最重要的清白都給賣了,現在的她,還剩什麼?尊嚴嗎?在這人面前,她可以清楚的瞧見他眼里的鄙夷,那夜她賣的不只是身子,恐怕連尊嚴也一道賣了。
「我討不討厭你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地方不是你待的,你還是快走吧。」她慨然的說。
「說的也是,這地方真的很臭。」他再次掩鼻,難以想像這地方可以待人。
「貝勒爺,要走了嗎?」德興扶起恭卉後重新跳上馬背,低聲詢問。
「嗯。」這地方實在太臭了,他也無意多留,要不是恰巧踫見的人是她,他早奔馳而去。
握上韁繩,永璘就想瀟灑走人,可馬蹄才抬起,他便瞥見四周一群群破爛乞兒的視線並非投注在他這外來人身上,而是垂涎的望向恭卉,那色欲表情,全清楚的寫在一張張骯髒的臉上。
他倏地放下馬韁,德興見狀,訝異的跟著停下。
「貝勒爺?」
瞧了一眼惑然不解的德興,永璘鎖了眉。這些都不關他的事不是嗎?況且她也不會感激他的多事。「走了!」一踢馬月復,再次起程。
漂亮的黑毛駿馬由她身旁呼嘯而去,轉眼間,只剩一道黑點殘留在恭卉的視線內。
才十五歲的人兒,該是天真爛漫的年紀,可此刻她神情滄桑,捧著揪擰的心口怔怔呆立著,茫然得不知自個的未來將如何是好。
「走開,你們想做什麼?別靠近我!」拿著水桶使力的揮動,恭卉阻止四、五個形貌猥瑣的男人接近她。
永璘一走後,她提著空水桶重新回到井邊,才剛汲滿水的拉上桶,忽然身後就有人抱住她,她嚇得將水桶的水往那人身上倒去,那人濕身,驚得松手,她慌忙回身才發現,原來身後還有三、四個人面帶狎笑的準備接近她,她急忙拿著惟一的武器——水桶,砸向每個膽敢接近她的人。
「小泵娘,別裝清純了,這一帶的人都听說你被開苞了,是你娘上妓戶去將你逮回的,否則你還樂不思蜀的不想離開。既然你那麼想要男人,咱們可以幫你,輪流滿足你,你也行行好,滿足滿足咱們這幾個討不到老婆的男人。」其中一個笑得低劣的男人說。
抱卉慘白了臉,直往後退。
「小美人,听說你還是位前格格,這麼尊貴的身分流落至此,分明就是老天爺可憐咱們一生落拓,派了個格格來慰藉咱們,來,讓大爺我好好疼惜你,也順道嘗嘗金枝玉葉是啥滋味。」他朝她猥褻的舌忝了舌頭。
她惡心得都想吐了!這下好了,人生多變,她由高高在上的格格,變成連一群不入流的乞丐都可以侮辱的人!抱卉的眼眶倏地涌上悲哀的淚霧。
「走開,你們想踫我,除非我死!」她徒勞無功的甩動著水桶。
幾個人各出一點力就搶過她的水桶,不懷好意的緊圍向她。「想死也成,可是得先滿足咱們,咱們好久沒踫女人了,而且還是像你這麼美的丫頭,這會大伙真是賺到了。」
一只粗壯的髒手驀地探向她的前襟,她嚇得尖叫拍開,可另一只手又勾向她的腰,頭發跟著被向後拉扯,恭卉連再叫一聲都來不及,嘴就被捂住,她驚恐的睜著大眼,雙腳被人一扳,她向後倒下,身上立即覆上好幾雙猴急的髒手,爭相剝著她的衣物。
她淚水狂飆,卻連求救都不能,轉眼頭發散落,前襟被撕開,裙擺被撩上膝,一只髒手就要向里探去。
她閉上眼,心灰意冷的就要咬舌自盡。
「住手!」突然,她的頭頂傳來暴喝聲。
幾個正在放肆的乞丐嚇得立即縮回手,驚愕的仰頭,赫然發現一群巡捕營的官兵有如凶神惡煞般圍著他們,當下口水一吞,拔腿就想逃,但逃不了幾步,就讓人全數緝拿住,一顆顆的頭顱全按在地上,等著發落。
巡捕營副督統由一群步兵中走出,目光不敢稍往那衣衫不整的姑娘身上瞟,只瞧了一眼被壓制在地上的幾個男人,便快步再向另一頭的人走去,那人身穿五爪金龍錦衣,跨坐在珍貴的汗血寶馬背上,顯得風采颯颯。
「貝勒爺,果然如您所料,這群人在光天化日下膽敢強欺民婦,全教臣給逮住了,還請貝勒爺親自定奪。」他正好行經隔壁街道,卻巧遇這大清朝最得寵的小貝勒,立即上前打招呼,可才開口就讓貝勒爺給征調來辦事了,也幸虧他的手下行動俐落,火速阻止這群廢物作惡,如此圓滿達成任務,這位貝勒爺應當會滿意他們的表現。
永璘一個頷首,漂亮的一躍,翻身下馬,腳步輕快的朝恭卉走去,低首見她抱住自個,驚嚇得說不出話來,他抬起她小巧受驚的下顎,直視她驚駭的眸子,眼中立即透出兩簇野火,竟有種沖動想要伸手撫平她的恐懼。
「沒事了,你別怕。」他輕聲說,月兌下自己的長袍覆在她身上,為她遮去一身的凌亂與不堪。
德興訝然的看著主子少見的溫柔,雙眉扭動了幾下,還是猜不出主子為何會對這女子特別。
方才離開後,主子策馬繞道京城邊去,想就近找守衛京城的官兵回去護人,卻剛巧遇上巡捕營的副督統帶兵巡城,即刻要他轉向救人。
只是原本交代過後便該走了,沒想到貝勒爺居然又跟著回到這條街上,並且靜靜注視眼前發生的一切,直到見到幾個惡人受縛,眸中才出現深思的表情,繃住的臉孔也才略微緩下。
他不禁吃驚于主子的異狀,也極力思索著這代表的意思。
抱卉完全嚇壞了,身子還是抖著的,不敢相信自個會遭遇這種事,下意識的舉起手,想要攀上永璘的衣袖尋求庇護,可他僅是輕睞她一眼,身子便退開,沒讓她踫上。
見他閃開,她一愕,這才清醒。她竟向這人求救?她竟以這骯髒破爛之身想踫他,難怪他會退開。縮握回伸出的手,她羞憤的改抱住自己的身子,抖落淚珠。
為何總讓這男人見到她最難堪的時刻?她終于克制不住的掩面痛哭。
深黑雙瞳睨視著她顫動的雙肩,永璘的呼吸沉了幾分。「副督統,掃干淨這條街,我要它成為名副其實的‘秀水’街,听明白了嗎?」他嚴聲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