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懷好意的目光猥褻地在林紫萱身上探索。「姑娘叫什麼名字,多大了?」
林紫萱厭惡地扭開臉,不願回答。
林奔怕她激怒縣太爺,忙接口道︰「這是小民的長女紫萱,十八了。」
「喔喔,紫萱,好靈秀的名字,姑娘說得沒錯,本縣是父母官,本該為百姓著想,如今天災難防,唉……這樣吧,林奔。」縣太爺發出同情之聲。「本官可以為你家發放免稅文書,免了林家今年的租稅,這樣你們就不用發愁了。」
「免租稅?真的可以嗎?」林奔驚喜地問。
「當然、當然。」吳縣令對劉琨說︰「取我的筆墨來。」
一個衙役即刻將筆墨送到,並為他展紙、研墨,他則坐在飯桌前執筆寫了幾行字,隨後在上頭蓋了方印,指著文件對林氏夫婦說︰「這份文書得你們林家當家的人簽字畫押,由本縣上報朝廷,那樣林家今年的賦稅不用繳。」
「這是真的嗎?一張紙就可以免去今年的租稅?」林奔仍不敢相信。
劉琨惡聲惡氣地罵道︰「笨蛋,看看那是誰的紙?還不謝謝青天大老爺?」
林家除了最小的孩子外,都跪在縣太爺身前,感謝他的大恩。
林奔看著那張他得簽名畫押的救命紙,既高興又擔心地問︰「我們不識字,青天大老爺能告訴我們上面寫了什麼嗎?」
「寫的正是因為天災,林家顆粒未收,本縣特準免除你家今年租稅之事。」
「放心畫押吧,縣太爺怎麼會騙你呢?」鄉保在一邊保證。
劉琨不耐地說︰「縣太爺是體恤你家才特意開恩,別不識抬舉。」
就這樣,在他們的拍胸擔保下,林氏夫婦在文書上畫了押。
縣太爺搖頭晃腦得意地離去,林家也松了口氣,可是他們卻沒想到,這是一個邪惡的圈套!
今天上午,縣太爺的轎子再次停在林家屋前,可這次縣太爺本人沒來,來的是縣尉劉琨和一群敲鑼打鼓、帶著兵器的衙役,這可轟動了整個村子。
他一到便趾高氣昂地扯著嗓門高喊。「林紫萱上轎。」
原來五天前林氏夫婦簽名畫押的那紙文書,竟是一張將女兒賣給吳德良為妾的賣身契!這可嚇壞了林氏夫婦,聞訊而來的左右鄉鄰也都六神無主。
林氏夫婦自然不認這個帳,立刻讓次子去河邊叫洗衣服的林紫萱藏起來。
四處搜尋不到林紫萱,劉琨抓走了林奔,揚言要林紫萱兩日內到城里交換她的爹,否則就要殺死他。
版狀救父是唯一的出路,可是村里沒有人識字,鄉鄰中有人建議林紫萱去求城里的「神筆判官」為她寫狀紙告狗官,林紫萱別無他法,只好留下病弱的娘和弟妹,自己前來縣城求助……
第二章
「他有權,你有容,跟了他,你不是可以衣食無憂嗎?」
當林紫萱含恨咽悲地說完自己家的不幸時,本以為會得到譚步平的同情,不料卻听他說出這麼一句讓她氣出眼淚的話。
在她講述時走進來並坐在桌旁的薛紹春則毫無驚訝之色。
「你……你這是人話嗎?」林紫萱忘記克制,一拍桌子站起身,怒氣沖天地瞪著依然眼楮半閉的譚步平,恨恨地說︰「我寧可死也不願讓那個狗官踫我。」
半閉的眼楮倏然睜開。「如果拍桌子生氣能消除吳胖子的色心婬膽,那姑娘盡避去做好了,何必要寫訟狀呢?」
他的冷靜壓住了她的沖動,林紫萱明白他的意思,卻不能接受他的態度。
「就算這樣,你也不該說那樣的話。」
「本公子愛說什麼話就說什麼話,姑娘不愛听,可徑自離去。」他的眼楮不僅張大了,而且還非常明亮有神,那銳利的目光讓林紫萱的呼吸頓時窒住。
見她雙眼發紅、不再爭辯後,譚步平才收回嚴厲的目光,言簡意賅地建議她。「你要告的人是青陽縣一手遮天的吳胖子,而那張賣身契上有你爹娘的親筆簽押,所以要告倒他的最好方法就是離開此地,去告御狀。」
「告御狀?」他的話讓她心頭一亮,可是隨即想到那樣就得到京城去,而京城汴梁距離此地路途遙遠,那不知得花多少錢、多少時間?想到這,她神情黯然地搖搖頭。「不,不必了。」
「隨便你。」譚步平看著她淡淡地說︰「明日早上來取狀子。」
說完,他放下雙腿站了起來。
「譚公子。」知道他想離開,林紫萱急忙喊住他,走上前一步將林大鵬交給她的錢袋放在桌上推向他。
「這是什麼?」譚步平注視著小布囊問。
「寫狀子的錢。」
「錢?!」譚步平的眼楮有趣地眯起。「你還有錢?」
「我……」林紫萱羞窘至極,十根手指扭絞著衣襟,不知該如何回答。
林大鵬忙代她回答,解除她的窘迫。「譚公子,今年遭災,紫萱家最慘,可是我們村里每家每戶也都日子難捱,這錢是大家湊給紫萱的,請公子不要嫌少,幫紫萱一次吧!」
林紫萱對他微笑,為他及時替自己解圍表示感謝。
譚步平看看她,再看看他,咧嘴一笑。「這點錢買不到我的文墨,你還是自個兒留著吧!」
說完,他轉身離去,錢袋孤零零地躺在桌面上。
「譚公——」林紫萱還想喊他,問他那是什麼意思,可他已消失在一間房內。
見她神情淒惶,薛紹春拾起桌上的錢袋遞給她,並安撫道︰「姑娘不要擔心,譚公子既然要你明天來取狀子,那他一定會替你寫。」
林紫萱接過錢袋向他道謝,薛紹春又問︰「兩位今夜住在哪里?」
林大鵬立刻回答。「小民得趕回去,不過紫萱會住在附近的客棧……」
林紫萱紅著臉插問︰「薛東家,貴棧有便宜的地方嗎?我只要待一晚就好。」
薛紹春看看她手中小小的錢袋,思考了一下說︰「如果你不嫌棄皂角味,今夜可讓你免費住在洗染房,因為住那兒的僕婦這幾天回鄉了。」
「不嫌棄、不嫌棄,我喜歡皂角。」林紫萱一听不需要付錢,立刻開心起來,既感激又惴惴不安地說︰「謝謝你,可是我不能白住……」
「放心,我也不會讓你白住。」知道她是個有尊嚴的女孩,他寬厚地笑道︰「如果等會兒你沒事,可以到廚房去幫點忙嗎?」
「可以、可以。」林紫萱開心地笑了,對自己能以勞力交換住宿感到很高興。
「那好,你等會兒去櫃台找掌櫃,只要告訴他你的名字,他會管你吃住的。」薛紹春笑著安排。
傍晚,客棧外,林紫萱與林大鵬道別。
林大鵬看著天邊的晚霞,郁悶地說︰「紫萱,要是今年春天我爹娘答應讓我娶你就好了,那樣的話,我就可以一直陪著你。」
听他提起今年初他堅持要娶她,遭到家人反對,還鬧得兩家人都不開心的事,林紫萱臉一熱,立刻阻止他。「不要再提那事,你爹是對的,你應該娶沒有怪要求且家境好的女人為妻。」
「都是我爹不好。」林大鵬不滿地說︰「你要招婿入贅也是為了照顧家庭,哪是怪要求?而且我家兄弟多,我願意……」
林紫萱再次阻止他。「別再說了,你也看到的,我家太窮,負擔又重,只有傻瓜才願意娶我。今天你能帶我進城,我已經很感激了。」
「可你知道我只喜歡你,你不是也喜歡我嗎?」林大鵬沖動地抓住她的胳膊,黝黑的臉漲得通紅。
林紫萱掙月兌他的手,退後一步說︰「現在這個時候,我沒有心情說這些,你還是快走吧,你家明天還急著要用車,你答應過今夜一定會趕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