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步平也不說話,往後一靠用力伸展修長的四肢,然後閉上眼楮休息。經過這番緊張的折騰,他還真累了。
車外老頭依舊在跟他的牲畜說著話,所有的緊張和不安在這一刻都煙消雲散。
忽然,林紫萱發出一聲輕笑。
「什麼事這麼好笑?」譚步平睜開眼楮問她。
林紫萱轉向他,笑道︰「我在想你真的很聰明,居然想出這一招嚇退他們。」
譚步平也笑了。「那也得感謝你的合作。」
「是啊,而且我配合得很好,對不對?」
「對,你配合得很好。」他看著她紅撲撲的臉蛋,懷疑是否沒將胭脂擦干淨。
「可是那時我好緊張,手指都扭痛了。」
譚步平笑了。「你扭的可不是你的手指頭喔,是我的衣服。」他指指自己的胸前。「看,這里都快扭爛了。」
林紫萱看看那里果真有大片明顯的褶痕,紅唇一撇,笑得更燦爛了。「怪不得我的手指這麼痛,不過,你也勒得我快斷氣了,那時候,你也很緊張,是嗎?」
她的笑靨消除了他的疲憊,他忍不住伸手擦擦她額頭殘留的胭脂印,點頭笑著承認。「是的,我是很緊張.真怕他們當中有人認識我們。」
他的話讓林紫萱很感動,他擦過她肌膚的手指帶給她一陣顫栗。她不由得雙手撐著椅子,傾身向他,誠懇地說︰「其實他們只是要抓我,如果被他們認出,你將我交給他們就行,他們不會傷害你。」
譚步平眉頭一楊,做出驚訝狀。「你把我看成什麼人了?」
「好人。」她的回答換來他的笑聲。
「你最好別那樣想。」他懶洋洋地閉上了眼楮。
林紫萱笑著靠回車板,心想他確實是好人,而且還不喜歡別人說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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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靈芝鎮到了。
在鎮口與趕車老頭告別時,譚步平給他錢,可他堅決不收,說已經多拿了錢。譚步平只好給他行了個大禮。「那就請受在下一拜,謝老丈援手。」
林紫萱也斂妝施禮,道︰「謝老伯相助之恩。」
老頭呵呵笑道︰「少爺、少夫人不必在意,秋高風寒,一路上多小心。」
見他依然用先前假扮的身分稱呼他們,林紫萱羞紅了臉,不敢抬頭,譚步平則哈哈笑著與老頭再次以禮相別,老丈驅車離去,他們也往鎮內騾馬店走去。
「譚大哥,我們真要進鎮嗎?」
「不,我們先去吃東西,然後雇輛馬車就上路。」
听到他的話,林紫萱驚喜地抓住他的手。「這麼說你答應帶我去汴梁啦?」
譚步平逗趣道︰「既然你是我的娘子,我不帶你去成嗎?再說這兩天兩夜,我可是早被菟絲花纏得月兌不開身了。」
「啊,太好啦!」突如其來的喜悅讓林紫萱心頭的重負頃刻間解除,她既羞澀又開心地繞開他關于「娘子」的說法,道︰「我是菟絲花,我要纏著你,有你在,我就不害怕,還可以救出我爹爹,讓那個賊官受到報應。」
譚步平看著她羞澀中更顯嬌美的臉,為自己能帶給她那樣的信心而高興,但想到以後要走的路,又不得不嚴肅地說︰「先別太高興,我帶你去可以,但有個規矩你必須遵守,否則一切免談。」
「什麼規矩,你說,我一定遵守。」見他神情難得正經,她也緊張起來了。
「別把話說得那麼死,我可不想讓你打自己的嘴巴。」
「不會不會,你快說吧!」
說話間,他們走到了一棵舒枝展葉的老槐樹下,譚步平停住腳步靠在樹干上望著她,她立刻站定在他身前仰頭與他對視,等待他開口。
「去汴京告御狀是條很長的路,你我獨行,孤男寡女終不合禮法,若遇昔日恩師、同窗也難以解釋,所以,你我得假扮夫妻,同進同出。這是我唯一的要求!」
「扮夫妻?」林紫萱沒想到他的規矩竟是這個,不由吃驚得半啟櫻唇。
「剛才在馬車上我們不是已經扮過?」見她如此驚訝,譚步平很不高興,難道跟他做夫妻就那麼難嗎?而且還只是假裝的。
「可是,別人會相信嗎?」
「為何不信?」她的問題真怪,譚步平皺眉問。
林紫萱沮喪地說︰「這不是明擺著的嗎?公子學富五車、一表人才,紫萱不識一字,粗姿糙貌,不懂待人接物,如何能與公子相匹配?」
她說話時神情慘淡,譚步平心情出奇地變好了,他笑著輕揉她的頭頂。「你這丫頭顧慮太多,這又不是真的,不過為圖旅途相伴名正言順而已。再說,你怎能把一個秀外慧中、剛柔並濟的美女說成是粗姿糙貌呢?」
他的後一句林紫萱沒听進去,卻听明白了前一句,不由得郁卒。
這又不是真的,不過為圖旅途相伴名正言順而已……為何這句話會讓她的心像被針扎了似的?她悶悶地看著飄落而下的一片樹葉,先前的那份欣喜帶上了淡淡的苦澀。
原來被所喜歡的人嫌棄是很讓人難過的事。
自己是這麼喜歡他,可是他卻不喜歡她,他表現得那麼清楚,願意陪她去汴梁不過是出于他的好心,也是因為她像菟絲花一樣將他纏得太緊,讓他擺月兌不了。
「為何不回答?」
肩膀被輕拍一下,他的話傳入了她的耳中。
「啊,你說什麼?」她努力摒除心頭的雜念專心听他說話。
他不滿地看著她。「你在想什麼?我問你答應了嗎?」
「答應,只要能救我爹,我什麼都答應。」她爽快的回答。是的,她與他本來就是不同階層的人,是不可能成為一對,她不能胡思亂想。他能改變主意帶她去告御狀,她該千恩萬謝才對,怎麼可以對他有怨懟之心?
在對自己的感情作了整理後,她的心情恢復了平靜,而他對她的回答似乎很滿意。
「那你得答應我,這一路上,你得以對待夫君的方式對我。可以嗎?」
「以夫君的方式?那要怎麼做?」她又迷惑了。
譚步平想了想,說︰「就是你娘對你爹的方式。」
「我娘?」黛眉如聚,清澈的雙目蒙上一層薄霧。「我娘身體不好,我爹總在地里忙,他們一日說不上幾句話。」
這個回答讓譚步平無言,但仍不甘心地問︰「你不知道夫妻該如何相處嗎?」
「你呢?你知道嗎?」
聰明的丫頭,譚步平對她以問題回答問題的方式很是贊賞。「我當然知道,可是我要你自己明白。」
「你如何知道的?」她好奇地問,暫時將心中的郁悶拋開。
「自己想的。」他得意地說,又催她。「快回答我,如果你不知道如何做,又怎麼能裝得像呢?」
「我知道。」林紫萱想起林五娘跟她說過的故事,就信口念道︰「‘君為女蘿草,妾作菟絲花。輕條不自引,為逐春風斜。百丈托遠松,纏綿成一家’……你干嘛那樣看著我,難道我說的不對嗎?」
「不是,可是你明白這幾句古詩的意思嗎?」
「當然,五娘告訴過我。這幾句詩文說的就是夫妻,意思是︰夫是女蘿草,妻是菟絲花,不能獨自生,要為彼此活,無論遇到什麼事都要幫襯著不能分開。」她臉上的真情和渴望讓譚步平的心為之感動。
「誰是五娘?」他問。
「我的鄰居,她比說書人還會說故事,比歌女唱得還好听,我從小就愛到她屋里去,一邊跟她學女紅,一邊听她念詩詞說故事。」說到這,她頓了頓,不無遺憾地補充。「可惜她不識字,不然她一定會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