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敝姓隋。」譚步平也不謙虛,當即抱拳還禮,用了個假姓。
「太好了,請隋公子仔細作法,若能喚回我兒性命,老夫自當重謝。」
譚步平行禮,轉身將車上的林紫萱扶下車,道︰「重謝不敢當,只是在下夫婦路過貴地,適逢芮公子有難前來相助,作法時還請代為照顧賤內。」
當看到已經穿上招魂禮衣的林紫萱,老者一家都很高興,因為那是對方表示慰問和尊重的意思。老者連連說︰「理所當然,尊夫人一定會得到照顧。」
接著,譚步平被人簇擁著走向擺設香案的地方,林紫萱則被眾女眷帶進內堂。
很快,從女眷們的口中,她得知了內情︰芮府獨子久病不愈,眼看就要死了,芮老爺憂心如焚,連設數場招魂儀式,卻沒有一個法師敢接此旌旗之旄為他喚回兒子魂魄,今天總算來了一位,因此他一家既傷心也高興。
傷心的是獨子多半是活不了了,今日的招魂無非是為了安魂;高興的是,活著備受病痛折磨的兒子經過安魂,終于能安心地去陰間,並得到神靈的庇佑……
一陣輕鈴聲,表示招魂儀式開始,女眷們再次回到院內。
這里的布置多了香案前的臥榻,也因此更顯肅穆,所有人都身穿招魂禮衣。
林紫萱知道招魂是怎麼回事,林家灣有人病危和臨死前,家人也會請人做這樣的法事,但規模和氣氛遠不及這里隆重。
人人都相信生命是元氣變化而成,魂是陽氣,魄是陰氣,魂魄合一,才有具體的生命。人之初生,精神就會依附于形體,精神為魂,形體為魄。當人要死時,則魂氣上歸天,形魄下歸地,開始新的輪回。
她看到譚步平站在眾人前,頭戴爵弁,身穿雪白長衫,舒眉朗目,神色端莊,絲毫沒有她記憶中的吊兒郎當樣。他先在香案上點香吟誦,他的聲音抑楊頓挫,十分動听,人們隨著他的吟誦時而落淚、時而展顏,可惜她一個字都听不懂。
就在他念完頌詞時,門口傳來騷動,幾個官差想進來,打斷了儀式的進行。
看到領頭的正是劉琨時,林紫萱緊張地望了眼譚步平,見他背對門口鎮靜地站在臥于香爐前的芮公子身邊,專心地點著艾香,似乎對身邊發生的事毫不關心。
「不識相的東西,讓老夫去會會他們。」芮老爺生氣地走到門口,那些芮府護院將劉琨等人趕出了庭院。
芮老爺回到院中,對譚步平陪罪道︰「那些可惡的東西走了,請公子繼續。」
譚步平轉過身,吹熄手中的香火,手持芮公子平日所穿的衣服,由東邊的飛檐登上屋頂,面向北方連叫三聲死者的名字,招呼其魂歸來。然後將衣服扔下屋頂,一個男人接住落下的衣服,而他則從西邊的飛檐退下。
接住衣服的男人立刻將衣服覆蓋在猶如死去的芮公子身上,譚步平走回臥榻,將燃燒在丙公子身體四周的艾香一根根掐滅,每掐一根就用手指壓他的人中一次,當全部與芮公子年齡相符的香掐完後,他退到香案邊。
所有人都靜默地等待著,注視著香爐里的香,也注視著臥榻上的人。
這是招魂儀式的最後一步,如果到香斷時,臥榻上的人還沒醒,那就證明他真的死了,那麼就該將他移至棺木內,正式辦理喪事。
眼看香要斷了,臥榻上的人忽然發出一聲申吟,全院的人都驚呼起來。
「老爺,芮公子活了。」一直守候在旁的接衣人驚喜的喊。
立刻,所有人都涌到臥榻邊,笑聲、哭聲充斥于耳。
「你真的召回了他的魂魄。」林紫萱同樣激動,她走到譚步平身邊仰慕地說。
「只是巧合。」他從容地說。
林紫萱看著他,被他灑月兌的表現和出眾的才華深深打動和折服,心里對他生出一種前所未有的柔情,她知道,從此以後,她再也無法將他從心底抹去。
在蘇醒的芮公子被抬進屋內,名醫被請至府上的同時,芮家人自然沒有忘記恩公。芮老爺親自招待他們用餐,又強行留他們在府上小住。
考慮到劉琨等人也許還在外面等候,而他們都需要休息,譚步平接受了他的好意。于是,芮老爺安排了一座跨院讓他們住,還派了佣人伺候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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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們獨處時,譚步平放松地靠在椅子上蹺起雙腳。「喔,我好累啊!」
「你帶著我跑了那麼多路,又做了這麼多好事,自然會感到累。」她安撫道,在婢女送來的熱水里擰了條布巾讓他擦臉。「洗個熱水臉會舒服些。」
他順從地擦了臉、洗了手,解釋道︰「不是的,把我累壞的並不是奔跑,或其他事,而是困了,你知道的,昨晚我根本沒合眼,前晚幾乎也沒睡覺,所以才會這麼累。」他的聲音越來越微弱,頭也靠回了椅背上。
「來吧,你真是累壞了。」她握起他的手,將他從椅子上拉起來。他順從地跟著她,看著她把他帶到床邊,讓他坐下。「你月兌掉外衣睡覺吧,我替你洗洗腳,這樣你能睡得更好。」
她拿起地上一個空木盆。
「幫我月兌衣。」他靠在床頭說。
木盆從她手中滑落,他挺身在它落地前一把抓住了它。
「是誰答應過要以夫君之禮待我的。」他將木盆塞回她手里。「忘記了?」
「沒……沒有,我會。」可是當她回到床邊時,他已經倒在床上睡著了。
看著他疲憊的神情,想著這兩天因為她,他被連累得東奔西跑,她心里有很深的歉疚感,她蹲在床前,輕輕月兌下他的鞋襪,將他的大腳放進熱熱的水中。
他的腳趾像他的手指一樣修長、白留,一看就知道是不用勞作的公于哥兒,而且當她用手替他洗腳時,那感覺跟幫她爹或弟弟們洗腳時完全不同。
她感激老天讓他睡著了,不然她可沒有勇氣在他那雙銳目下為他做這種事。可是他說她得像伺候夫君一樣伺候他,那麼其他的妻子也這樣給夫君洗腳嗎?
她想不起是否看見過娘替爹做這樣的事,她的記憶里,娘總是離不開床,離不開藥罐,只有爹背著娘去看醫生,背著娘上茅房,替娘洗臉擦手,當然,後來她長大了,這些事現在都是她在做。不過,她也看見娘不生病時,也替爹捏背梳頭。也許夫妻就是那樣的,互相照顧,互相幫襯,不離不棄。
「百丈托遠松,纏綿成一家。」她默默地念著,回想著與他相識以來他為她所做的一切,心里涌上感激、慶幸和愛慕為一體的感情,羞澀感淡了,她全心全意地為他洗腳,再將它們托起放在鋪墊著擦腳布的膝蓋上,擦干後輕輕放回床上。
接著,她跪在他身邊,手指輕顫地解開了他的腰帶,慢慢月兌下他的衣服。
「累了,你也睡,這里很安全。」他閉著眼楮嘟囔。
林紫萱知道他已半睡半醒,便不說話,拉過被子給他蓋上。
隨後她下床,拍打他的衣服,撫平其上的皺褶,將它折疊好放在椅子上,再洗了臉和腳,看看屋里除了大床,只有兩把椅子,她坐上床沿,想靠著床頭打盹。
可還沒調整好姿勢,一只大手將她拉倒在床上。「我說了,我們都需要睡眠,躺下好好睡。」
他的眼楮沒有睜開,可是聲音依然清楚有力,讓她懷疑他到底睡著了沒有。
頭一挨上床,他的胳膊就壓住了她,讓她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