狀師對招 第24頁

第八章

「譚大哥,我們同睡不合禮數。」她輕推他的胳膊。

可他反而將她擁得更緊,甚至玩世不恭地說︰「我是講究禮數的人嗎?」

他熱熱的呼吸拂過她的面頰,讓她心跳如鼓,可他的語調不再讓她反感。她驚奇的發現,她對他的一切看法和感覺都改變了。此刻他依然是初識時那個貌似油嘴滑舌,吊兒郎當的公子哥兒,可是她知道在他諧戲的外表下還有另一個真實的他,而她已經一步一步地深入其中了。她渴望走得更近更深,渴望了解他的全部。

她輕輕側頭,看著閉眼沉睡的他,心里的渴望在增加,她貼近他,用呼吸與他交流,用眼楮掃過他俊挺的五官,然後,倦意襲來,她依偎著他沉入了夢鄉。

知道她睡熟了,譚步平張開眼楮,將唇貼在她的眉心處,輕輕一吻,拉過被子將他倆蓋上,這才放任自己被睡意卷走。

這一覺他們果真睡得天昏地暗,直到次日清晨,林紫萱悠悠醒來,發現自己正緊緊靠在他的懷里,而屋外的晨光已經透過窗戶照進了屋內,她趕緊起身,卻被譚步平的胳膊壓住。

想起她入睡前他也正是這個姿勢,她啞然失笑。真是累壞了,他們居然保持一個姿勢睡了十幾個時辰。

她真不想離開溫暖的被窩和溫暖的他,可是她必須起來。

她輕輕撥開他的手,可他咕噥著又將她壓回來。

知道他醒了,她開口道︰「別鬧,快放開,我得出去一下。」

「不要去,好不容易才討來一夜清靜,為何不享受個夠?」

「我要去茅廁,這可由不得人。」她用手推他,顧不上羞窘。

「不要去。」他還是不放手。「我都能忍,你為何不能?」

這話可讓林紫萱哭笑不得了。「你真是個怪人,這也能忍嗎?」

這話讓他睜開了眼楮,笑嘻嘻地說︰「娘子總算說對一件事了,為夫我就是個怪人,知道我為何拒絕考功名嗎?」

「不是為了守孝嗎?」對他的事林紫萱都感興趣,不由得忽略了他的戲言,也忘了要去茅廁的事。

「不是!我爹過世前,我就不願進考場。」他搖搖頭。

「那是為什麼?」她豎起耳朵听,可他卻閉上了眼楮,一副懶得開口的模樣。

「你倒是說呀!」她用手肘頂了他一下,正頂在他肚子上。

「哎喲,入茅廁前那里是不能踫的。」他小心地退離她,轉身坐起來,靠在床頭悠閑自在地說︰「你知道考功名圖的是什麼嗎?」

「那誰不知?當然是當官做大事羅!」

「沒錯,當官做大事。」他點點頭。「可是我不想做官,因此不願考功名。」

「那是為何?讀書人不都想博功名嗎?」

「沒錯。」他輕擊膝蓋。「當官做大事。可是官兒越大,事情越多,日日聞雞起舞,望星而息,還得穿朝服,戴冠帽,頂龍巾,腰扎束革,足蹬皮履,而我有三不可,于是乎,官兒是我這輩子最听不得的東西,要我做官兒,還不如讓我做乞丐來得痛快。」

听他這番話,林紫萱驚訝地問︰「三不可是什麼?」

「我可從來不告訴女人,今天就破例告訴你吧!」他大度地掰著手指。「一,清晨不可早起;二,衣服不可緊身;三,雙足不可適履。」

見他簡略說完就閉上了嘴,林紫萱先是一陣茫然,隨後搗著嘴笑了起來,直笑得前仰後合,淚花迸發。

譚步平看她笑得那麼愉快,也咧開嘴笑了,抓過她來抱了抱,拍拍她的肩。「不錯,聰明女人我喜歡。」

說著他從她身上翻過,坐在床沿探腳找鞋,可撈了半天也找不到,光線又不足以看清床下,于是回頭問笑得不亦樂乎的女人。「我說娘子,我的鞋呢?」

「噢,你真是荒誕公子,不求功名竟全是為了這等雞毛蒜皮、上不得門面的小事。」因為好笑,她忘了羞澀,掀開被子從他身邊下了床,一伸手就把他的鞋拿在手里了,接著說︰「可是你這樣的怪癖,讓做官的听了,不是難堪嗎?」

「喔,你果真是我譚步平的女人,不然怎能一下子就說到關鍵處呢?」他伸出腳給她。「穿上。」

林紫萱沒異議地蹲下替他穿鞋,他繼續解釋道︰「讓他們難堪,我才高興,否則一當了官,好像就不是人了,我討厭虛偽的官場。」

听到他的話,林紫萱明白了他對官場的厭惡。幫他穿上衣服時又問︰「那麼衣不可緊身就是指不能穿官服了,對嗎?」

很滿意她悉心的照顧,他回答道︰「正是!你想想看,穿上官服束帶,脊背癢了,胳膊癢了怎麼辦?當官不是上堂就是早朝,誰都不能在大堂之上撓耳搔腮,失了官場尊嚴,因此我干嘛要找那不自在?」

「那第三個不可呢?說的是腳不能穿官制皮履,對吧?」

「不對。」他的眼里閃著諧戲的光芒。「你早知道我這雙腳喜歡放在除地面以外的其他地方,當官不是正襟危坐,就是肅然挺立,我能忍受嗎?」

想起自己曾多次對他蹺起的腳表示厭惡,林紫萱笑了。

「不要笑。」他用手指壓著她的嘴。「我知道你還不了解我,不過慢慢來吧,我們會一天比一天了解彼此。現在,我們走吧!」

「走?」林紫萱一時沒反應過來他要帶她去哪里。

「茅廁啊!」他丟給她一個「你這傻瓜」的眼神,往門口走去。

林紫萱跟著他,心里回想著今天兩人的交談,這應該算是他們最坦誠,範圍也最廣的一次交談,盡避他說她不了解他,但她覺得自己已經很了解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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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芮家上下人人開心,因為芮公子自從招魂醒來後,已經能吃能喝了,這讓芮老爺一家對年輕俊秀的「隋公子」滿懷感激之情,本有心多留他夫婦住幾日,可譚步平稱有事得到銅陵去,于是第二天午飯後即乘芮府馬車離開了靈芝鎮。

車夫按照芮老爺的要求將他們送到了銅陵。

與車夫道別後,他們沒有進城,怕又遇到吳德良的爪牙。銅陵縣令胡大人是個公正有學問的好官,譚步平認識他多年,但他不想給胡大人帶來麻煩,因此他帶著林紫萱沿江找船。可是今天的江邊很奇怪,一向熱鬧的渡口寂靜異常。

「譚大哥,這條江水那麼寬,水流又急,為何連艘渡船都沒有呢?」林紫萱納悶地問只是沿河行走,沉默不語的譚步平。

「是啊,我也正納悶呢!」他四處看看,指著前面的山坡。「我們到那里去看看吧!登高望遠,也許能發現些什麼。」

兩人說著正要往那里去,就看到遠處那片河灘上出現一隊官兵,一看那服裝,他們都明白踫到誰了。

「快,山坡上也許能躲一躲。」林紫萱一把抓住他。

可是那些人顯然也看到他們了,因為他們的腳步突然加快,還能听到順風傳來的「站住」之類的叫喊聲。

他們奮力往山坡上跑,可不幸的是,當上了坡後才發現,這里是個光禿禿的小石坡,上面除了幾塊巨石和一棵向江面垂下的老樹外,什麼都沒有。

最糟糕的是,這里沒有其他出路,只有一條大江擋在前方。

想往回跑,可身後的追逐聲提醒了他們,那是死路一條。

「我們必須過河。」譚步平看看寬闊的江面,再看看身後的追兵,問她。「我想你應該會游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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