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奔回房間,葉兒一頭埋入堆于炕頭的棉被上,任懺悔的眼淚浸濕厚厚的棉被。
是的,她錯了,從來到鳳凰山後,不,從認識易水寒後,她做錯了很多事,她是個自以為是的傻瓜,是個沒腦子的女人!
易水寒說的沒錯,自己什麼都不懂,竟敢胡作非為!可是如今,她還能挽救所有的一切嗎?
在自責懊悔中,葉兒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是一陣粗魯的拖拽將她驚醒。
她抬頭一看,易水寒板著臉站在炕前。
「起來!苞我走!」
「去哪里?」她茫然地問,視線不很清楚,她舉手揉眼,發現滿眼是淚。
「干嘛?又想安排什麼詭計嗎?」易水寒冷冷地將一個小包袱扔給她。
「帶上這個跟我走,其它的你不需要知道!」
葉兒不再說話,跟隨他出了門,卻見飛狐正靠在外屋的門上。
「飛狐大哥!」她欣喜地喊他,易水寒則進了他的房間。
飛狐回頭看著她,笑容依舊地說︰「呵呵,小狸子該收收利爪了,你要知道今日你可是差點兒壞了咱們的大事。」
「對不起……」葉兒羞愧地說。
「不過我倒想吃吃那笑菇炖小雞,也痛快笑它一場呢!」飛狐安撫似地說。
可他的安塞讓葉兒更加羞愧,她垂頭無言以對。
易水寒從屋里走出來,腰上多了一把劍,身上多了件披風。
「好啦,我們走!」他抓起葉兒的手,對飛狐說︰「這里就交給你了。」
「祝哥哥馬到成功!」飛狐不正經地對易水寒彎腰行了個大禮,再對葉兒說︰「美麗的小狸子不需要害怕凶狠的獵人,因為你的美麗是最好的武器!」
葉兒被易水寒拖著往前走,但她踉蹌中還是回過頭來看飛狐,想弄明白他話里是什麼意思,更何況她是多麼希望能有人告訴她,易水寒要帶她去哪里!
可是拽著她的大手沒有給她任何停下來打听的機會,那邊的飛狐也只是一臉興味地看著她被拽著往立于前方的馬走去。
「不用看了,沒人能救你!」易水寒雙手抓住她的胳膊,將她舉起側放在馬背上,然後一甩披風,瀟灑地翻身上了馬,不等她回應就將她摟入懷中。
而當他一抖韁繩策馬起步時,葉兒看見紅綢跑過來,嘴里似乎在喊著什麼。可是易水寒沒有停留,也沒有回頭,一夾馬月復軀馬離開了山寨。
葉兒僵硬地坐在他懷里,雙手緊抱著那個他扔給她的包袱。雖然心里有很多的疑問,但在他緊繃的雙臂間,她無法開口。
此刻太陽已偏向西方,很快就會落下山去,她覺得自己的心也像眼前的落日一般沒有生氣。
進山那天因為被蒙著眼楮,所以她不知道,路的情形,今天才看清楚山寨外的地形果真是非常復雜。離開峽谷後,就是望不到頭的樹林山丘,在這樣的崇山峻嶺中,就算她雙眼大睜也不可能記得住路。而且路越走越窄,走越高風也越大。
就在她感到寒冷時,易水寒大手一拉,用身上的披風將她裹進懷里。他的動作絲毫沒有遲疑或商量的意味,只有全然的佔有。對他突然這麼好心為她遮擋風寒,葉兒有份驚慌,也有絲安慰,這是不是意味著他並沒有恨死她?
靠近他,感覺著他身上散發出來的熱氣,一股熱流從體外直燒到心里,再蔓延到她的臉上和全身,她終于忍不住開口了。「你要帶我去哪里?」
沒有回應,身側的男人仿佛沒有听見似地只顧驅馬穿過山間狹窄的石徑。
沉默中,她更加感覺到緊靠著她的魁梧身軀所帶給她的巨大壓迫感。
「你要帶我到無人的地方關起來嗎?」她擔憂地問。
「沒錯!」身側傳來低沉的回應,攬在她腰上的手卻將她摟得更緊。
听他說要把她關起來,葉兒心一涼。「你要打我嗎?」
環繞在她腰月復間的力量更大了,仿佛她只要一掙扎,那股力量就能勒死她。
「你覺得你該挨頓打嗎?」身側依然是听不出喜怒的低沉聲音。
葉兒抬頭想看他臉上的表情,可被他用力摟住,只看到一張布滿胡碴的下巴。
「不該!」她倔強地說。
「不該?」頭頂傳來冷笑。
「就憑草場下絆子、食物里放毒傷及無辜,壞我大事,你就該挨幾頓板子!」
哦,他果真知道草場是她做的手腳!寒氣透過脊梁,她一哆嗦,因理虧而不敢爭辯。看來今天她是數罪並罰,難逃一死了?
葉兒的心往下墜,可她隨即又想︰不,他不會殺死她,因為他說過要給她機會讓她做朝廷做不到的事,還說要她老老實實地等著,所以他不會放她走,但也不會殺死她,起碼現在還不會!
然而,知道自己暫時不會死並沒讓她安心,但她不想再開口,怕更加激怒他。
終于在太陽落山前,他們到了一個長滿柳樹的山坳,停在一幢木屋前。
易水寒放開她,先跳下地,再小心地把她抱下來。
這次的動作與他先前抱她上馬時完全不同,那次粗魯得像對待一截木樁,這次卻很輕柔,就好像她脆弱得用力踫一下就會碎似的。
葉兒的腿有點麻,她坐在屋前的柴草上,看著他將馬牽進木屋右側的馬廄里,听到他用醇厚的嗓音跟馬說著話,她的心里再次涌起感動。
餅去幾天自己怎麼沒發現,這個男人其實是個很有感情心思很細密的人?
這樣的人真的會把她關起來,或者打她、折磨她嗎?
看著忙碌的背影,她無法猜透他究竟要怎樣對待她,但相信他不會讓她好過。活了十八年,她對人性的殘忍和冷酷已經領教得夠多了,就連生養自己的爹娘都對她那麼冷漠殘忍,更何況是這個被她幾次三番惹怒過的強盜?
如今她知道如果易水寒真的要打她、關她,她是根本無法反抗的,這不僅因為她是咎由自取,更因為這個男人實在太強悍。
寒意襲身,她轉開視線,眺望著山頂最後一抹余暉,環臂抱緊自己,仿佛自己的胳膊是剛才一路上環繞在她腰間的那雙鐵臂一樣。
這里的景色更美,也更安靜,四周沒有一幢多余的房屋,只有石崖樹木環繞,房屋與山林渾然連成一體,猛然一看還真不容易發現這里有間房屋。
「快進來,外頭不冷嗎?」門里傳來易水寒的聲音,她猛然回過神來,才注意到他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進了屋,馬廄的門也關上了。
她搓搓冰冷的手,起身走進亮起燈的屋子,看到他正在一個地爐前點火。
「關上門。」他頭也不抬地命令。
她依言關上門,站在門口打量著屋內。這是一間用石頭和原木蓋成的屋子,屋子雖小,但結實保暖。
這里顯然有人住,因為房門後掛著幾件衣服,牆壁上吊著臘肉,牆角下有個大木櫃,櫃頂整齊地放置著鍋碗瓢盆等生活用具,櫃側立著水缸,扁寬型的窗戶上,用小木條做成的窗欞貼著厚厚的窗花紙。
最顯眼的,是那盤佔了房屋三分之一強的大炕。炕的兩頭分頂房屋的南北兩牆,小炕桌端放炕尾,一張獸皮墊在炕頭,上面有一床攤開的棉被,看得出來住在這的人不習慣疊被收炕,看起來像是單身獵戶的住所。
她隨意問︰「誰住在這兒?」
「有時是我,有時是飛狐。」
「飛狐大哥?原來是他住在這里啊?」葉兒吃驚地問。
易水寒看她一眼,不以為然地說︰「叫那麼親切干嘛?」
葉兒沒理會他充滿醋意的話,繼續問他。
「今夜飛狐大哥會回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