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婧雪挑眉,又是這些話,她這位婆母從來不會要求她主動親近夫君,只是一再叮囑她不可嫉妒,再連結羅氏並未讓她和蕭元燁住同一個院落……她怎麼覺得羅氏不是很想她跟蕭元燁同房?
「婧雪明白。」疑惑歸疑惑,她還是乖乖應話。
「知道便好,我也不求你在世子的事業上能幫什麼忙,後宅的事你看著也處理不來,你就本本分分的,我跟世子便都舒心了。」羅氏邊說著還邊捶著自己的手臂,看來十分不舒服的樣子。
她身旁的趙嬤嬤立刻關心問道︰「老夫人可是手臂又痹疼了?」
「是啊,這兩日晨起時連手指都是僵硬的。」
「都說了,老夫人抄經太久了,得歇一段時間。」趙嬤嬤勸道。
「抄經是可以想抄便抄、想不抄便不抄的嗎?」
「佛祖是慈悲的,怎會舍得眾生因為抄經而受苦難?」
洛婧雪听了幾句便猜出羅氏是什麼毛病了,這毛病在上輩子她也有,筋膜炎。
這是手臂經常進行重復性動作的後遺癥,上輩子因為她有這毛病,所以學了一種名為「撥筋療法」的理療,以陶眨依所要理療的部位,在相對應的經脈或是穴位輕刮,讓疼痛可以得到舒緩。
「母親,婧雪曾學過一點醫術,不如讓婧雪試試為母親治療,或許可以緩解母親的不適。」
羅氏此時已經讓趙嬤嬤幫她推拿了,她端著茶輕啜一口,掃了坐在下首的洛婧雪一眼,對她的提議置若罔聞。
洛婧雪討了個沒趣,便不再說了。
羅氏又喝了幾口茶後,放下茶杯,這才對著洛婧雪說︰「卓楓這孩子剛開蒙,五歲正是愛玩的年紀,不肯乖乖跟夫子學功課,你得多留意他的課業,不過也不必矯枉過正,孩子還小,讀書的日子還長得很,慢慢引導他便是。」
「婧雪明白了。」
「既然請過安,你可以走了,你目前最重要的就是照顧世子、照顧卓楓,沒有什麼比他們兩個更重要了。」
「是的,婧雪知道了。」
聆听完今日的教誨,洛婧雪便出了羅氏的院落。
她想著羅氏手臂痹痛的樣子,這個毛病應該有些時日了,理療其實並不是立刻見效,雖然當下做完會有所舒緩,但隔日睡醒之後就會再度不適,得經過一陣子的治療才會慢慢好轉。
羅氏這樣子先不為她做治療也好,否則怕是隔日發現毛病沒有舒緩,又該埋怨她了。
要想讓她替羅氏治療,羅氏對她得先有初步的信任,抑或是得有人能在她耳邊給自己緩頰,讓她熬過一陣子,直到羅氏發現疫疼已得到治療為止。
洛婧雪在回院子的路上,就看見一群奴僕忙著四處找人,她仔細一听,果然喊的又是蕭卓楓,這孩子怕是又逃課了。
古代興體罰,不過這是永業侯府的少爺,怕是也沒幾個夫子敢真的打,難怪蕭卓楓一點都不怕,三番兩次逃課。
看見來者是世子夫人,正在找蕭卓楓的奴僕們沒人把她放在心上,只是繼續專注在找人上頭。
洛婧雪不意外僕人們的態度,畢竟從她院落里的吃穿用度就能看得出來,這些奴僕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
永業侯府家大業大,就算羅氏刁難也不可能克扣她的用度,怕是這整個侯府的奴僕見人下菜碟,對她不上心罷了。
昨天洛婧雪就已經從蕭卓楓的侍僕那里打听到蕭卓楓的喜好,于是她隨機攔了一個找人的奴僕。「你過來一下。」
奴僕雖不太重視這個世子夫人,但也不敢明著不理會,立刻停住腳步。「世子夫人。」
「你去取一個風箏來,記得,要老虎形狀的風箏,昨日我交代過少爺身邊的人去買的。」洛婧雪想了想,怕昨天交代的話蕭卓楓的侍僕沒听從,又補了一句,「如果他沒買,你就立刻去買一只回來。」
「世子夫人,奴才正在找少爺,要不奴才去喊個人來給世子夫人找風箏?」
「我要風箏就是為了找少爺,讓你去你便去,對了,再拿一串鈴鐺來。」那奴僕听了只好應命而去,所幸昨天那個侍僕沒敢把她的話當耳邊風,真的讓人去買了風箏回來,所以那奴僕很快便把風箏取回。
洛婧雪拿到了風箏,就把鈴鐺綁在風箏上,將風箏交給了萱兒,以及剛才那個讓她喊去取風箏的奴僕。「你們兩個,把風箏升起來。」
今日的風速尚可,雖然不是適合放風箏的天氣,但也不是放不起來,只要把風箏鋪整齊,就能靠氣流及風把風箏帶起,他們兩人在院子里跑了幾回,這才順利將風箏升起來。
洛婧雪看見風箏升起來了,又對著萱兒喊著,「扯一扯風箏線,讓鈴鐺發出聲音,還有,別讓風箏飛得太高,會听不見鈴鐺聲。」
「是的,小姐。」萱兒依著洛婧雪的指示放起風箏。
正準備出門前往書院的蕭元燁,听見了半空中傳來的鈴鐺聲,他抬頭尋找,這才看到院子的上空飄著一只風箏,他前往大門的腳步轉了個方向,往院子去了。
他剛走到月洞門前,就听見了洛婧雪開心的笑聲。
「快點啊!要扯一下、扯一下的,鈴鐺聲不許停啊!」
金文昊看著笑得歡快的世子夫人,不明白這有什麼好高興的,「世子夫人真是特別的女子,听鈴鐺聲也可以笑得這麼開心。」
蕭元燁單手背後、昂藏而立,沒有再近前,只是遠遠看著。
他出身侯府,平日里見多了文靜嫻雅的大家閨秀,倒是第一次看見這般靈動的女子,他不明白父親當年怎麼會給他選了這樣一個妻子,洛婧雪這個性不像父親會認可的兒媳人選。
不過,父親定下這親事已經是三年多前的事了,或許這些年來洛婧雪有了什麼變化也不一定。
見主子不說話,金文昊有些自討沒趣,但他還是不太明白這一幕有什麼好看的,「自古以來會因為一些怪事而笑的都是紅顏禍水,听撕布的、看炮烙的、觀烽火戲諸侯的……」
蕭元燁回頭瞪了金文昊一眼,「你把她比做妹喜、妲己及褒姒,那我是什麼?」
「屬下不敢。」
蕭元燁又給了他警告性的一眼,就再將視線調回,這回他看見了蕭卓楓跑了出來,而他很清楚,這個時間點蕭卓楓該是在夫子那里的。
蕭卓楓是被鈴鐺聲吸引望向天空,看到半空飄著他最喜歡的虎頭風箏,立刻就循著方向來到院子了。
洛婧雪看見人出現,便離開亭子走到萱兒身邊,把風箏線接了過來。
「少爺,終于找到你了。」看見蕭卓楓出現,找人的奴僕們也圍了過來,松了口氣。
蕭卓楓本人一點也沒有因為自己給人添了麻煩而覺得愧疚,反而是推開找他的奴僕,走到了洛婧雪的面前。
「給我,我要玩風箏。」
洛婧雪沒理會他,繼續扯著風箏。
「你听見我的話沒有,我要玩風箏。」
「這是我的風箏,為什麼要給你玩?」
「那我自己玩。」蕭卓楓回過頭,隨意指了一個奴僕,「你,去給我拿只風箏來。」
「少爺,世子交代了,這個時間你該去書房听夫子授課……」
「吵死了!我不想听課,也不想去見什麼夫子,我要風箏,你不們給我拿,我就去找祖母!」
「你祖母能護得了你這一回,下回呢?你父親知道了不會阻止你祖母慣著你嗎?」洛婧雪沒讓奴僕別听他的,只是給他分析。
蕭卓楓也生氣了,跺了兩下腿轉身就跑。
洛婧雪喊了人,「還不跟上,他不去夫子那邊沒關系,別讓他又跑不見了就好。」奴僕面面相覷,可以不理會世子的交代嗎?
「你們只要不逼著他去夫子那里,他就不會又躲起來了,你們只管看著他,我自有辦法應付他。」
奴僕們只得應命而去,可心里還是不敢就這麼依她的命令行事,直到出了院子,看見世子就在院子外頭,紛紛躬身行禮。
「就依世子夫人的話做,另外請管家親自去見夫子,告訴他少爺會休幾天假。」
「是。」有了世子的交代,這些奴僕們就敢依著行事,便又追著蕭卓楓去了。
金文昊不太明白,世子明明是一個很嚴格的人,為什麼願意放任世子夫人這樣寵溺孩子?
「世子,這樣好嗎?沒人逼著的話,少爺絕對不會自己想通去夫子那里上課的,就任由夫人這麼寵著少爺?」
金文昊昨日還說洛婧雪不在意蕭卓楓,如今倒又說是寵了,看法變得這麼快,他自己不矛盾嗎?
蕭元燁還得去書院,沒多在院子外停留,轉身便往大門走去。「她並不是寵著他,而且看來她似乎有辦法能讓卓楓乖乖的去上課。」
「世子對夫人這麼有信心?夫人打算怎麼讓少爺轉念?」
蕭元燁走到大門口,馬車已經在門口等候多時了,臨上車前,他睨了金文昊一眼,「我並沒有說我對她有信心,我只是在等,等著看她玩什麼把戲,總之,就幾天時間,幾日沒讀書不會讓卓楓變笨。」
隔天,蕭卓楓也弄來了風箏,可當他要把風箏升上天時,他看見了天空飛著一整串的老虎風箏。
小小一個風箏哪里難得倒洛婧雪,做風箏不難,要讓蕭卓楓覺得比他手上的風箏好比較難,所以洛婧雪親自作畫,畫了虎頭、虎身、虎尾,又畫了由大到小漸次排列幾只小老虎,由她口述,讓萱兒及院落里的奴僕給做成了串連風箏。
蕭卓楓從沒看過一次可以飛三個風箏的,他看著飛在天上的三個風箏,就好像真的有只小老虎在天上一樣。
不僅如此,他看見洛婧雪手上的風箏線還串著一疊小風箏,只是他即便好奇,但因為昨天受了氣,所以他賭氣沒跟洛婧雪說話,直到她開始放出手上的小風箏。
蕭卓楓不禁看得眼都發直了,再加上洛婧雪畫的小風箏是小老虎,就好像一只又一只的小老虎排著隊,沿著風箏線爬上去一樣。
這下他終于忍不住了,跑上前道︰「我也想玩。」
「這是我的,為什麼我要給你玩?」說完,洛婧雪就把最後一只小老虎給放了出去。蕭卓楓看著手上的虎頭風箏,突然覺得索然無味。
洛婧雪逕自對萱兒道︰「萱兒,這風箏是很好玩,但天天玩也會膩。」
「小姐還想玩什麼?」
「嗯……明天我要玩其他更好玩的東西。」
蕭卓楓忍不住問︰「你就這樣整天玩耍,沒其他事情做嗎?」
洛婧雪瞄了蕭卓楓一眼,嘴角一撇,「你自己不也整天沒事做,都在玩耍。」
「你不一樣,你是大人啊!」
「我是大人怎麼了?我小時候可是有好好念書的,除此之外還學了很多東西,所以我會做這麼特別的風箏,你不會。」洛婧雪說完沒再理會他,把風箏線交給了萱兒,「將風箏收了,我們回去研究明天要玩什麼。」
蕭卓楓就這麼眼巴巴的看著,可是洛婧雪別說約他一起玩了,就連不玩了的風箏也不肯給他。
不同于第一天的趾高氣昂和昨天的怒氣沖沖,今天蕭卓楓離開院子的時候,是踩著落寞的步伐。
「你說……這幾天世子夫人都在玩耍,還每天變著花樣玩?」
「是,那天少爺拿了只虎頭風箏去院子,世子夫人又在放風箏,而且是只很奇特的風箏,少爺馬上就對手上的虎頭風箏沒興趣了。後來,世子夫人每天在院子里玩不一樣的稀奇玩具,就是自顧自的玩,也沒讓少爺加入,少爺每天躲在院子角落看世子夫人玩,就算沒能親自玩到,也笑得很開心。」
蕭元燁的確不懂洛婧雪在玩什麼把戲,但別說蕭卓楓的好奇心被勾起了,連他的好奇心都泛濫了。
第二章 因材施教最重要(2)
當天晚上,蕭元燁便去了洛婧雪的院落,讓金文昊在外頭守著。
洛婧雪習慣了蕭元燁不會過來,所以向來是時間一到就睡覺的,蕭元燁進來的時候,她已經在萱兒的服侍下月兌了外衣,穿著中衣正要爬上床。
萱兒上前福了個身,蕭元燁便讓她退下,萱兒應命去守在外頭。
洛婧雪不知道蕭元燁為什麼這個時間來,不過他們說好不急著圓房的,總不會十天不到,蕭元燁就覺得圓房的時機到了吧!
今天洛婧雪在暖閣看了一下午的論語,茶幾還擺在軟榻上,她便請蕭元燁在暖閣坐下。
「我讓萱兒給你泡杯茶來……」洛婧雪話說出口才覺得不妥,都準備就寢了還喝什麼茶。
蕭元燁倒也沒多說什麼,只說了不用。
「我房里一直備著白水,要不我給你倒一杯?」
「好。」
于是,洛婧雪便去倒了杯白水放在幾上,自己也坐到茶幾的另一頭去。蕭元燁並不急著說話,看見茶幾上的論語便隨意拿起來翻,「你在看論語?」
「嗯。」
「你看得懂?」
「我又不是不識字,怎麼看不懂?」
「我的意思是,讀書不是只有讀得出來而已,還得知道其中的意思。」
「我知道啊!世子總不會想要的是一個無才便是德的妻子吧?」
蕭元燁知道洛婧雪出身世家,但他以為世家女子真的懂四書五經的並不多,至多就是識得字、能讀,但並不一定懂得其中含義,沒想到洛婧雪似乎真看得懂。
「我自然是希望我的妻子能懂得多些,我掌管著一所書院,這你知道吧?」
「我听說過,登麓書院是很有名氣的書院,多少高門貴戶想著把自家準備開蒙的孩子給送進去,又有多少在書院里的學子期待著能一步步的通過科考,進入官場為官。」洛婧雪說完,又問出了她一直以來的疑問,「既然你自己掌管著一所書院,為什麼沒想過讓卓楓進登麓書院就讀,你也好就近照看他?」
「書院是父親早年開設的,多年來一直由幾位夫子代管,我本在翰林院任職,對書院的管理也是丁憂返鄉之後才開始的。」
這事洛婧雪自然打听過,先永業侯的豐功偉業百姓們可說是無人不知,他並非擔任無實權的虛職,而是實際在朝為官的侯爺,所以在朝中也有其人脈,但他的兒子蕭元燁完全沒依靠父親,而是憑實力進了翰林院任職,一點也沒給永業侯府丟臉。
這樣一號高富帥人物,不知是秦西城里多少未婚姑娘心中的天菜、挑選夫婿的標準啊!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明明他三年丁憂期已滿,卻遲遲不申請重回朝堂,一心改革書院,而朝廷似乎也忘了蕭元燁尚未襲爵。
若他只是個無名小卒,這段時間又無任何建樹,皇帝忘了他還有可能,可這三年來他將登麓書院經營得比過去還有名望,而且可說是聲名遠揚,再加上侯爵可不是一個普通小官,皇帝怎麼可能會忘了呢?
蕭元燁繼續說道︰「書院多年來依著一定的規章辦事,這才成就了好名聲,所以必須一視同仁,卓楓第一天去書院就帶頭吵鬧得同窗不得安寧,我只能將他帶回來管教。我之前已經為他聘請了多位西席,但最後都被卓楓氣得請辭,現在這位……怕也留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