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娘難為 第4頁

「其實……他才五歲大,正是愛玩的年紀,現在逼著他在書房里讀書,他的童年一轉眼就過去了,到時想玩就來不及了。」

「五歲開蒙時機正好,與他同齡的孩子,若是家里有能力供孩子讀書的都已經開蒙了,若再遲個幾年,他想好好讀書也來不及了。」

其實洛婧雪也不是覺得蕭卓楓不要讀書,只是這麼小的孩子搖頭晃腦的背論語,究竟是什麼意思說不定也不知道,這樣哪里對做學問有幫助呢?

「我不明白你每天在院子里做的事有什麼打算,我也的確看著卓楓日復一日被你那些新奇的玩具給吸引,但我想讓他做的終究是好好向學,我希望你現在做的事能快些讓我看到成效,否則我便讓奴僕不再依你的話放任卓楓,要恢復押著他前去書房的命令了。」怎麼,原來她這個世子夫人這麼沒用,她還以為這幾天奴僕怎麼這麼配合,敢情是蕭元燁早就交代下去了?

蕭元燁這個父親這麼嚴格,蕭卓楓又這麼頑皮,這兩個人一旦對上,怕是都沒有妥協的可能,最後只是蕭元燁又用父親的威儀逼蕭卓楓去上課而已。

然而他們都知道,蕭卓楓乖巧沒幾日就會故態復萌了。

「請世子放心,我沒打算一直這麼放任卓楓,只是他這個年紀的孩子更該懂得勞逸結合,我不會逼著他整日讀書,但也不會讓他整日玩耍。」

「你有打算便好,否則就依我的方法來了。」

嚴格有什麼用?看蕭元燁這嚴肅的模樣,想來他自小就是被永業侯這麼教導的,可孩子定不下心又有什麼辦法,他自己都讀論語,就不懂得什麼叫「因材施教」嗎?

蕭元燁看得出來洛婧雪在月復誹他,只消看她一眼,洛婧雪就乖覺了,蕭元燁滿意地站起身準備離去。

「世子要走了?」原來他只是來說說話而已啊,洛婧雪放心了,表情都明亮許多。見狀,蕭元燁實在很挫折,他堂堂永業侯世子可從來沒被一個女子這麼嫌棄過。

「夫人……」蕭元燁轉身,跟在他身後要送他出去的洛婧雪就這麼撞進他懷里,他低下頭用食指及拇指捏住了洛婧雪的下巴,讓她抬起頭看他,「你這麼問莫非是舍不得我走?」

洛婧雪差點就要月兌口而出當然不是了,可想了想這麼說豈不是在嫌棄他,他堂堂一個世子面子肯定掛不住。

其實愛面子這一點,蕭卓楓實在跟他爹像了十成十,她記得新婚那晚一個說得不好,蕭元燁的神色立刻就變了。

「嗯?夫人怎麼不說話了。」蕭元燁玩味地看著她。

洛婧雪用盡了全身力氣,模仿著她在電視劇里看見的那種古裝偶像劇女主角,眨了眨大眼楮,避開了舍不舍得這個問題,轉而說起其他。

「我的意思是,我已經備了另一床被褥,如果世子要留宿,我就得拿出來鋪在暖閣里,然後還得命人送來洗漱水,服侍世子更衣就寢。」

看她這恭順的小女子模樣,蕭元燁這才松開手指,讓她的下巴得到了自由。

洛婧雪後退一步,低垂著視線不語,好像真的在等他的命令一樣。

其實這幾日蕭元燁也不是只听金文昊的稟報而已,偶爾經過院子時,他也會特地繞過去看看洛婧雪又用什麼方法吸引兒子的注意。

他知道洛婧雪這種恭順的模樣是裝出來的,也更喜歡她原來靈動的個性,不過她好像只打算把本性給奴僕看、給兒子看,就是沒打算給他看。

「我沒有要留宿,就是來跟你說說卓楓的事。」

「我明白了。」

「我走了。」

洛婧雪低垂的頭在看見蕭元燁的靴子離開視線後才抬起來,只見蕭元燁一手背後、一手垂在身側走出房間。

可惜了,這麼好的儀態、這麼英俊的容貌,她是很願意和他好好談一場戀愛的,可是古代的盲婚啞嫁讓一切都變質了,先婚後愛成了小說里才會有的情節。

不過看他對蕭卓楓那麼重視,明天她不能再釣著孩子了,反正準備這些日子已經足夠,明天該采取手段讓那孩子好好讀書了。

很難得的,今天蕭卓楓到院子里時,竟然沒有看見洛婧雪在玩什麼新奇的玩意,反而坐在亭子里,拿著筆不知道在做什麼。

蕭卓楓一向敬文房四寶而遠之,照道理他一看見就會轉身跑掉,但這幾天他認定了洛婧雪就是愛玩樂的大人,絕不相信她會乖乖做學問,于是他帶著滿滿的好奇心靠近亭子。

萱兒一如既往的跟著洛婧雪,手里正為自家主子研墨,而洛婧雪則很認真的拿著筆,她面前的桌上有一摞紙,但並不是在書寫,而是在作畫。

洛婧雪的畫很奇怪,只有簡單的線條,沒有濃墨重彩,蕭卓楓從來沒有見過這種畫,所以原本都只是站遠遠的他這次直接就站到桌邊去了。

洛婧雪知道他來了,但仍然沒理他。

蕭卓楓看了半晌,到底忍不住開口問了。「這是什麼畫?」

「這叫簡筆畫。」

「在畫什麼?」

「在畫論語的故事。」

「論語也能畫成故事?」蕭卓楓最愛听故事了,馬上就被勾起了好奇心。

洛婧雪把筆放下,抬起頭看著站在桌邊的蕭卓楓。「我問你,論語里面說的是什麼?」

「說的是孔夫子的思想。」

果然很教條式啊!洛婧雪搖了搖手指,不認同這句話。

「思想這兩個字是不具體的,我們腦袋里的想法可以叫思想,為人處世的方法也可以說是一種思想,但我們要怎麼去理解呢?其實每一句話都代表著一個故事。」

「論語可以理解為一個又一個的故事嗎?」過去夫子教他功課,就是一句又一句的「子曰」,蕭卓楓從沒有用這個方向來理解論語。

「我來舉個例子。」洛婧雪拿出了她方才畫的第一張簡筆畫,「有個小販在街上擺攤賣萬靈藥,只要有人經過,他就大聲吆喝著。」

蕭卓楓認真地听著,一邊看著洛婧雪隨著故事進展,拿過一張又一張的簡筆畫。

「小販喊著,我這萬靈藥非常厲害,不論男女老幼、不論達官貴人還是販夫走卒,都是不能缺少的常備藥品,老人吃了它可以長壽、孩子吃了它可以好養活、男人吃了它可以強身健骨、女人吃了它可以永保青春。」

「有這麼神奇的藥?」蕭卓楓眼楮都瞪圓了。

洛婧雪化身為小販,像是把蕭卓楓給當顧客一樣,語調高昂地道︰「就是這麼神奇!這瓶給你試用、這一瓶賣給你、這一瓶送給你,每一瓶里都是九顆,三瓶三個九,讓你身體健康久久久。」

蕭卓楓一個孩子被唬得一愣一愣的,要是他身上有銀子怕是就要掏錢買了。

洛婧雪又繼續說故事了,「這個時候,有一對好友經過,听到了小販的吆喝,其中一人覺得這藥不僅有效,而且買一瓶送兩瓶太便宜了,直接就要掏出錢袋買藥了,他的朋友卻拉住了他。」

蕭卓楓不明白,那個路人說得對啊,買一瓶送兩瓶,用一瓶的價錢就能買到三瓶一樣的萬靈藥,怎麼不買呢?

「他那位朋友說了,這個小販為了賣他的萬靈藥,把這個藥的功效說得天花亂墜,可天底下這麼多藥,哪有一種藥是真的萬靈的?」

「這話也沒錯,最後呢?」

「最後在朋友的勸說下,這兩個人都離開了。」洛婧雪把最後一張畫給疊了上來,是兩個人走遠的圖,「這故事的意思在說,講話花言巧語、滿臉虛假笑容的人,很少會有仁愛之心。」

蕭卓楓听懂了這個故事,這故事在說小販就是這樣的人,為了獲得利益說些言不由衷的話,這樣的人的確沒有仁愛之心。

「這就是論語學而篇里『巧言令色,鮮矣仁』的意思。」

蕭卓楓好像是听過夫子說過這則論語的,只是當時他沒有很認真上課,所以並沒有什麼印象。

「我剛剛說了論語學而篇里的什麼內容,你再復述一次。」洛婧雪突然問道。由于這個故事讓蕭卓楓記住了,所以他復述時就記得挺牢的,「巧言令色,鮮矣仁。」

「看吧!不但好背,而且也比較能理解書里要說的意思對吧?」

蕭卓楓點了點頭,不明白為什麼夫子不用這種教法教他讀書,「我還要听其他的故事。」

「我今天累了,不想講了。」

這些天下來,蕭卓楓已經很習慣被釣著了,于是他主動說︰「那我明天再來,明天還有這簡……簡筆畫及故事吧?」

「不一定,看我心情。」

「明天一定要有,我明天還來。」

「你說得好像在命令我一樣,蕭卓楓,你可知道我是誰?」

蕭卓楓此時才記起從洛婧雪進門後,他好像就沒好好的喊過她一次,為了想听的故事,他一臉乖巧的站在洛婧雪面前,開口喊道︰「母親,我明天還來,可以嗎?」

洛婧雪笑了,「你可以喊我娘親,比較親切。」

聞言,蕭卓楓的笑容瞬間收了起來,但還是恭敬地跟洛婧雪行了個禮,「母親,我明天會再過來,現在先離開了。」

洛婧雪一頭霧水,不過是讓他喊聲娘,怎麼表情就垮了?要說蕭卓楓不接受她這個新媽媽,他剛剛也喊母親了,怎麼讓他喊聲娘反應就這麼大呢?

其實就剛剛短暫的幾句話,洛婧雪發現蕭卓楓是個很聰慧的孩子,他大字還沒識幾個,乖乖上課也沒幾天,可是她才只講了一遍的論語,他馬上就能復述一次了,足見他學習能力有多快。

這樣的孩子,不好好學習真的可惜了,她得好好的引導他才是。

第三章  分析道理得稱贊(1)

看著小姐整天作畫,其實萱兒很替她擔心,在少爺的身上小姐是很用心沒錯,可她是不是忘了,對世子也該多用點心。

世子除了成親那天就沒跟小姐同房過了,新婚隔日她去服侍小姐晨起洗漱時,看見世子與小姐親密的樣子,還以為世子拜堂遲到一事她是白擔心了,卻沒想到從那一天起,世子就沒再來小姐的院落留宿了,她怎麼能不替小姐擔憂?

「小姐,你除了擔心少爺的課業,要不要也多關心一下世子?」

此時的洛婧雪很認真的埋頭在畫東西,當然這種東西萱兒是看不懂的,但她知道肯定與少爺有關。

洛婧雪也沒做解釋,只是拿筆點了點硯台,讓她別忘了繼續磨墨,萱兒拿墨的手就又動了起來。

洛婧雪沾了沾墨,繼續畫著,嘴里也說了起來,「別說你磨墨累,我邊畫邊沾墨也累,萱兒,你知道嗎?有一種筆叫墨水筆,墨就藏在筆管里,不需要有人辛苦磨墨,我也可以不用停頓下來沾墨,可以一直畫下去。」

萱兒天資不夠,听了也沒懂,一臉疑惑地問道︰「把墨藏在筆管?不會滲出來嗎?墨不會干了不能畫嗎?」

「是這樣沒錯,這確實是需要克服的問題,只是太頻繁的沾墨讓我覺得有點煩,懷念起用墨水筆的日子。」

「小姐既然用過這種筆,讓人再買來不就好了?」

「這……要買這種筆有些技術上的困難。」

萱兒不明白什麼叫技術上的困難,總之應該是不容易買到,但她的重點不是磨墨辛苦、沾墨麻煩,是要多關心一下世子啊!

「小姐,你知道今天早上有個侍女被老夫人懲罰了嗎?」

「喔?為什麼?」洛婧雪很明顯注意力並不在上頭,只是隨意問了一句。

「听說是那個侍女笨手笨腳的絆了一跤,把洗漱水潑到了世子身上,老夫人身邊的趙嬤嬤正好去替老夫人傳話,老夫人得了消息後就罰那名侍女在院子里罰跪三個時辰,怎知跪不到一個時辰,就讓世子下令免去處罰了。」

洛婧雪自己不覺得洗漱水潑到身上有什麼,不過下人犯錯被罰也是難免,但跪六個小時也太夸張了。

「是哪個侍女?」

「奴婢打听了一下,是紅袖。」

永業侯府里上上下下奴僕這麼多,要洛婧雪一個個記下是不可能的,但她卻記得紅袖,而且記得的原因可不只是因為她是蕭元燁的侍女。

新婚第二日,萱兒給她使了個眼神,示意她服侍蕭元燁穿衣,然而她都還沒踫到衣服就被紅袖給搶了過去,蕭元燁只看了她一眼,就依了紅袖讓她幫他穿衣。

當時洛婧雪的確是有點窘的,倒不是因為紅袖的舉動,而是因為連蕭元燁似乎也不想讓她踫他。

「那個紅袖……該不會是通房丫頭吧!」

這話讓萱兒一驚,手上的墨條便掉進了硯台里,墨汁濺上了洛婧雪的手及畫。

洛婧雪沒顧及自己的手背,倒是著急自己的畫。

萱兒看見自己濺了小姐一手的墨,連忙要給她擦手,但小姐的手卻被人接了過去,她一抬頭就看見了世子。

「去取盆水來。」蕭元燁吩咐道。

世子怎麼會過來?如果紅袖真的是通房,小姐爭寵肯定是爭不過她的,現在又讓世子听到小姐在議論他的事,世子會不會生氣?會不會更厭惡小姐?

萱兒腦袋里成千上萬個想法閃過,簡直為自家小姐操碎了心。

「你耳力不行?」蕭元燁皺起眉頭。

听到世子揚高語調,萱兒回過神來,連忙福身,應命而去。

蕭元燁回頭看洛婧雪,她的手任由他拉著沒收回去,看著被濺了墨的畫感到苦惱。

蕭元燁會來洛婧雪的院落並非一時興起,而是他得知蕭卓楓今天竟然乖乖去書房听夫子講課,一問之下才知道是洛婧雪的本事。

對一個孩子來說,誰會去記一千五百年前的聖人說了什麼?

但如果把孔夫子的話轉變成一則則小故事,勾起孩子興趣的同時,也能讓孩子讀懂該句話的含義,的確是比死背硬記的方法還要來得有效率。

洛婧雪說了幾天故事之後,突然考校他功課,蕭卓楓這個沒好好上過幾天課的孩子當然答不出來,洛婧雪便要他回去上課,若他乖乖上課,她才會繼續每天給他講小故事。

不僅如此,她還表示會不定期的考校他功課,如果他答不出來,就罰他三天不能听故事,如果他答出來了就送他一個小禮物。

于是,蕭卓楓真的乖乖去上課了,怕沒有故事可听,竟也認真听講了。

洛婧雪終究是他的妻子,而不只是一個照顧孩子的女乃娘,蕭元燁便想著來她的院落看看她,順帶向她道謝,怎知一來到房門前,就听見了她們主僕的對話。

不一會兒,萱兒端著水回來了,蕭元燁讓她放在妝台旁的架子上,便讓萱兒退下了,接著他拉著她到妝台旁,把她的手按進水里,親自替她搓洗掉手背上的墨漬。

「紅袖不是我的通房丫頭。」蕭元燁以不甚在乎的語氣對洛婧雪解釋。

洛婧雪眨了眨眼,其實她說這話也不是嫉妒,說真的,她很介意跟人共事一夫,如果當初能夠選擇,抑或是她可以慢慢挑選夫婿,她不一定會挑蕭元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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