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雲記 第16頁

「痛不痛?」待察覺身前身後沒有其他人了,雲遙忙停住腳步,手焦急地模上連翹的額頭。

「哎喲!」連翹使勁地抽了日氣,一把將他正踫在自己紅腫上的手打開,「你不要再模啦,好痛的!」

「你怎麼這麼不小心?!」被打開的手順勢搭到她肩上,雲遙擔憂地嘆了聲,一雙眉蹙得緊緊的,「先忍一忍,等下了山回到客棧,我再找大夫幫你看看。」

但下一刻——

「誰讓你追我的?」有些委屈的聲音卻幾乎將他的耳朵震聾。

他先怔了下,然後輕輕地笑出聲來。這小丫頭,中氣依然十足,看樣子他的擔心太小題大做了。

「好、好,我錯了,行了吧?」他好心清地不與孩子氣的人計較,再模模她圓圓的大頭,半眯起的眸子中露出不自覺的憐惜與縱容來。

「我今天跟著你上山下山地跑了又跑,我腳有點痛了。」

「我惹不起你。」他搖頭,而後彎來,在一聲大大的歡叫聲中,很懂得抓住機會要賴皮的小丫頭片子一下子撲倒到他的背上。

「哎」地嘆了一聲,雲遙勾起的唇角里,卻露出開心的笑來。

☆☆☆

山路的轉彎處,慢慢地又走出了剛才的男子和女子來。

充滿興趣的眼靜靜望著飄遠了的青白雲彩,男子突然露出趣味十足的笑來。

「怎麼了?」女子好奇地望著他突然莫名的笑容。

「你不是一直想見一見逍遙島的女主人嗎?」男子愛憐地抬手將妻子耳邊被山風吹起的長發順一順,笑得依然很有趣,「原本我正在想用什麼法子將逍遙他們從海島上喊來這里聚一聚呢,這下好了!」

「啊——你是說、你是說——」女子一下子也激動起來,顫抖的手指用力指向已經看不到了的兩少年,「他們、他們——」

「穿白衣的那個少年,在江湖上可是很有名氣的人呢。」男子慢慢地握住妻子顫抖的手指,笑得好不開心,「已經在江湖上流傳了將近七八十年的白衣觀音——他,便是最新一任的繼承者呢。」

「白衣觀音?」

「是啊,白衣觀音。」

臂音大士慈悲為懷,普度眾生,救人于苦難之中。

而這從來一身白衣如雲似雪的江湖觀音,自然也是以救人苦難為己任,只不過,他救的不是這人世間受苦受難的尋常百姓,而是向來殺人不眨眼殘暴的江洋大盜——將這些為害世人的奸惡之徒引回正途使之棄惡從善。

這白衣觀音之名,慢慢由那些受他之惠以及更改了心性的江湖惡徒口中傳遍了江湖。

這七八十年來,時有白衣觀音點化了某江湖惡徒的消息從或南或北的中原某處傳出。

「你認得他?」

「已好些年了,那時他還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少年,在機緣巧合之下我和逍遙他們曾與他見過一面,他那狂傲的眼神我一直記得!」他沉吟片刻,目帶深思,「按說,他再如何不將我們放在眼里,他也該記得我的模樣啊。」

他雖然從不在意自己的相貌,但卻也知自己長相還算出眾。不至于讓人見過便忘、毫無印象,但為何,今日一見,那少年卻看也不看他,那不屑的姿態真讓他——

「他的眼有古怪,那位小兄弟的眼楮也一樣!」女子很肯定地點頭。

「你又比我看得明白了?」男子揚眉,自然知自己妻子一心痴迷于玉石雕刻,向來觀人察物的本領比之常人好了許多。一些常人從不注意的細節會被她仔細地記在眼里心中。

「那位小兄弟的眼楮本來是又圓又大的,可他卻故意眯得細細的——他的眼瞳流光異彩,我好像曾從什麼地方听人說起過那種有著好看顏色的眼瞳。」皺眉想了下,女子習慣性地模模頭,最終放棄,「我真的听人說到過的,可我想不起是在哪里听誰說的了。」朝著丈夫歉意地笑了笑,她坦白。

「以後有的是機會——你不要告訴我你想雕他?」男子頭痛地拍拍額,對妻子這隨時隨處便爆發的特殊嗜好無奈至極。

「小兄弟的臉形真的同我們不一樣啊,雕刻起來一定很有挑戰!」女子認真地回憶小少年的樣貌,興趣真的被引發了出來。

「好啦、好啦,你先不要這麼高興,人家讓不讓你雕還不知道呢。」他潑妻子一盆冷水。

「你啊,向來就不喜歡我注意別人。」女子含怨笑瞪了丈夫一眼,又猛地想起他剛才所說的來,「你剛剛說逍遙什麼?」

「那位你只聞其名卻一直沒機會見過面的逍遙島的女主人、龍逍遙的妻子——我如果讓你在揚州見到她,你怎樣謝我?」男子眯眼而笑。

「……我雕一尊玉像送你?」女子哪能不明白他的心思,不由得笑起來,「你夠了沒有啊?自我們成婚以來我已雕了好幾尊玉像送你啦,你還不滿足啊?啊——龍逍遙的妻子與他們有什麼關系嗎?」手指點向早就看不到了的一雙背影,她困惑地望向笑得神秘的丈夫。

「龍逍遙的妻子是做什麼的?」他提醒道,伸手握住妻子的素手也慢慢往山下走。

「她是神醫的傳人,還是黑山二當家的小師叔——你告訴過我的啊。」

「那她救人有什麼條件?」

「好像是救治的對象都是江湖上有名的人物?」

「還有呢?」

「還有啊——她救了人,卻什麼酬金也不收,只要那人在她的本子上寫上何時何地因何受傷被救,一定要簽上自己大名的。」好有個性的小神醫啊!她自從知道了那位逍遙島女主人的故事後,就一直想見她一面啦,「好像龍逍遙就是因此才認識她的?」

「是啊,我告訴過你的。」男子笑著嘆息,「逍遙、逍遙,再如何的逍遙,到頭來還不是被一個‘情’字困得緊緊的?」

「你不要借題發揮。」女子板起臉瞪唏噓不已的丈夫一眼,「你快告訴我,這位白衣少年與龍逍遙的妻子有什麼關系?」

「因為龍逍遙的妻子費了好幾年工夫才湊滿救人姓名的本子被他指示人給偷走啦。」那本子事關逍遙島女主人與其師父打賭的輸贏——已經好幾年了,那口悶氣一直藏在逍遙心中,更讓龍逍遙咬牙切齒,惱極了差點壞了他好事的「白衣觀音」小少年。

「啊,怪不得龍逍遙寫信給你時常常喊著要抓人抓人的。」

「那這一次,就讓逍遙欠我們一個人情好了。」

「咦,你要做什麼?怎麼笑得這麼……」笑得好像又回到了她剛剛認識他的少年歲月,那狂傲的少年啊!

慢慢的柔雅女音,隱隱的男子笑語,漸漸地消散在無人的小山彎道間,不留任何的痕跡。

想當年啊,想當年,誰又不是意氣風發的少年郎呢?

第七章

這些天,她早就好奇極了被雲遙從寺廟牌匾後取來的這些或新或舊的竹筒子到底有什麼用處,如今真的將竹筒兩端密封的石蠟除去打開竹筒,見到了里面所藏的東西,連翹大大吃了一驚。

絢麗華彩的七彩顏色,耀得她的雙眼無法直視。

大若鵝卵會閃閃發光的琉璃珠子、比天山的水還要透明還要清澈的柱狀長石、比春天最最翠綠樹葉還要綠上七分的手環,以及一打打的印刻著復雜圖文的紙張……

八九個竹筒子一一被除去密封的石蠟,從里面倒出來的各種從沒看到過的好玩東西,讓連翹驚嘆得嘖嘖有聲。

「這珠子會發光應該是夜明珠了、這透明的長形石頭可能是水晶、這翠綠的環子大概是翡翠做的,而這一打打的紙張嗎,哈,過了這些年了,不知當初發放它們的銀莊還在不在?」一一模過堆了一桌的各種東西,再听著連翹對每一樣東西的形狀顏色的解釋,雲遙淡笑著搖首,似是很不以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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