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春語 第2頁

自那以後,霍家爹娘再也不敢提納妾之事,而是搬進了霍家別院,眼不見心不煩,對自己的兒子再也不管,也不敢再管。

唉,往事難以回首,美好的紅包之夢再好也只能是做做而已啊。

「好了好了,咱們還是快做咱們的事吧,快過年了呢,老爺夫人要回府來了,被他們撞見了咱們偷懶還笑少爺,不扒咱們的皮才怪!」唉,為人奴僕的,處處是一個字︰難!

眾人們點點頭,頓時收了笑鬧之心,開始專心做事,剛才的喧鬧似乎從不曾存在過。

「開春!開春!開春——」

「啪」的一聲,大腳一踹緊閉的門板,高大粗壯的身軀立刻靈巧地鑽進門來,大睜的黑眸一眨不眨地掃過不大的室內,等視線逮到書桌後悠然而坐伏案垂眸的身影後,寬厚的方唇馬上咧開彎彎的笑痕。

「哈,開春!總算找到妳了!天這麼冷,妳不在開春閣好好暖和著,卻跑來這破書齋做什麼!」搓搓泛涼的雙掌,男人大踏步奔過去,長長的雙臂一伸一圈,便連人帶椅地擁進了自己大敞的胸前。

啊啊啊,好暖好暖好暖!

嗚嗚嗚,舒服舒服舒服!

忍不住合上眼,他喟嘆一聲。

唔……好冷!

原本悠閑而坐的女子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開春開春開春開春——」咧著合不攏的大嘴親熱地喊過一遍又一遍,粗壯的身軀如同頑皮的孩童一般搖來搖去,壞心眼地想將懷中的心愛女子搖蚌暈頭轉向,好乘機吃吃豆腐。

「霍矢初霍大少爺。」平平淡淡的清雅女音,顯然含著萬般的無可奈何,「咱們才三日不見,你不必這般的吧?你——」皺起眉,嘆息似的搖搖頭,「你搖被了沒?」

「沒有!」偏偏他搖上了癮,粗壯的身軀依然一搖一搖地,只將大大的腦袋湊近女子的耳旁,故意吹口熱氣,「三天不見了,開春想我了沒?」

「霍——」伏在賬冊上的手指微微抬起,如縱容孩子調皮的母親般拍拍緊緊圈在自己身前的巨掌,安撫似的笑了笑,「由揚州至金陵,三天竟然往返了一遭,累了吧,去梳洗休息好不好?」

「開春陪著我?」他抓住她的手緊緊握住,將大腦袋埋進那散著熟悉清香的肩頸里用力吸氣,微解三日不見的相思之苦,「沒有開春在身邊,我吃不好、睡不著,做什麼也覺得心煩氣躁定不下心來。」

「矢初。」女子微微嘆口氣,「二十七八歲的人了,還是這般的孩子氣,不怕被我笑啊。」

「開春陪我?」不理會女子的嘲諷,男人微使力將身前的女子攔腰托抱起來,如同嬰兒一般緊緊地擁在胸前,「我真的三天不曾睡過了,不騙開春的。」

「你何苦這般拚命?」原本至少十日的行程竟然在短短三日之內便結束了,這三日豈是一般人吃得消的?忍不住伸手撫上男人的臉,望著原本清亮有神而今卻血絲滿布的大眼,女子除了嘆息還是嘆息,「是我的錯,明知你最懼嚴寒,偏逼你這時節出門去。」

「所以開春一定要陪我啊!」這麼有失男兒尊嚴地裝乖賣可憐,就是在等得心愛女子心軟情動的這一刻啊,男人馬上邁步往書齋外走去,「我要好好地睡上他三天三夜!不準反悔哦,開春也必須寸步不離地陪我三天三夜才可以!」唔,走起來太慢了,干脆閉住一口氣,管他前路上是牆是樹還是湖,運起輕功,如流星般朝著自己夢中的天堂——開春閣急馳而去。

「年尾了呢。」女子任他帶著自己飛馳,雙手依然撫著男人青髭叢生的下頜,憐惜地將頭靠入那寬厚的懷里,「府中的事多如牛毛,我如果陪你三天三夜,劉叔不氣得吐血才怪呢。」

她雖然只是書房當值的大丫頭,其實這些年在帶著她飛馳的這男人的半逼半迫半誘半哄下,早已同他一起將霍家的內外事務聯手支撐了起來。極有默契地,生性急躁粗獷豪放的他主掌霍家船運具體事務,而心思細膩沉穩的她,則在霍府老管事劉叔的幫扶下,實際掌握著霍家船運的生殺大權。

上天也不知如何造物的,五大三粗的彪壯大漢卻是土生土長的江南水鄉男兒,而細膩沉穩的她,卻是來自塞外草原的北方女子。

一南一北,樹纏藤,藤纏樹,不知如何生起的情緣,卻又如此地糾纏了十幾年!

十幾年哪,一起笑鬧的男娃女娃兒,似乎在一轉眼間便已是如今的模樣。

霍家雖府邸闊大,各處院落樓閣也相距甚遠,但有了霍矢初的全力飛馳,不消片刻,便已到他平日起居之處——開春閣。

開春閣是一座雙層木制精雕小樓,飛檐畫壁,旁有無數翠竹圍繞,樓後有丈寬小河蜿蜒而過,河水清澈,內植有芙蕖,每年盛夏芙蕖盛開,甚是妖嬈美麗,而秋末從河底采出的白女敕蓮藕幾可供府中一年之用。

這樓原本是霍家女兒們的居住之地,名曰芙蕖樓。只是自霍矢初姑姑出嫁,霍矢初又是霍家獨孫,這樓其實便一直閑置著。後來開春來府,與霍矢初漸漸情定,不顧祖父反對,霍矢初執意將這樓送與了開春居住,而自己則厚著臉皮將原本自己居住了多年的听濤閣舍棄了,慢慢地磨進了芙蕖樓,並將樓改稱為開春閣。打定主意,如果開春還是不肯答應嫁他,他便一直這麼磨下去,遲早有一天,趁著開春意亂情迷之際,他偷吃了開春,等他們的女兒生下來,開春只怕不嫁他也不成啦。到那時,開春閣再改回芙蕖樓去,而開春呢,自然要被他抱回听濤閣去住嘍。

只是主意是不錯,開春也被他鬧得意亂情迷了無數回,但再想往下走,卻是不成的了。開春的心思比他多過許多倍,哪里是那麼容易上他的當的?摟也摟過,抱也抱過,親也親過,每年的冬日他借著自己「畏懼嚴寒」的幌子甚至與開春同床共枕過了這些年,開春卻依然是純然的開春,而他,則也依然是被那些沒心沒肺的義兄弟們每次踫面便嘲笑一回的老童子!

如何不氣惱,可又有什麼法子?他這輩子只想喜歡開春一個人,開春不允他,他總不能強要了開春,而後任開春惱他一輩子吧?至于去找其他女子,哈,只可惜他既沒賊膽更沒賊心,一個開春已經夠他稀罕一生一世了,其他的女人,他看不上眼的。

唉,可是他想要開春啊,真的很想很想,更是很急很急,急得要命。他是身心正常的大男人啊,身邊是自己心愛的女子,情到深處,如何不情火蔓延,如何不輾轉難眠?可是,可是——

「不是很累了嗎?怎麼不睡?嘟嘟囔囔些什麼?」

被高出自己許多更壯出自己許多的男人緊緊地抱在懷里,開春便如同嬌小的女圭女圭般玲瓏可愛。微微仰首,瞇眼兒瞅著眼楮緊閉、寬厚的嘴巴卻一直在嘀嘀咕咕的大男人,她好笑又好氣地搖搖頭,輕攏在男人頭上的素手慢慢地順一順他未束著的散發。

不用問,其實她也知道,這男人,正在抱怨她的不解風情呢。

丙然,眼楮緊閉、嘴巴卻總是嘟嘟噥噥的男人開口了,平日嘹亮而又微帶粗啞的聲音竟然還是委委屈屈的︰「聶老二的妻子已經有喜了呢,就連劉大哥也終于將小嫂子娶到手了。開春,妳不希望我總是被他們嘲笑吧?」十來個的義兄弟幾乎就他一個還是這麼……啊,不能再往下想了,否則他會忍不住掉下男兒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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