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芳不自賞1 第13頁

娉婷點點頭,隨之幾乎驚叫起來,緊緊咬著下唇,才沒有露餡。

楚北捷把她打橫抱起︰「休息去,這麼晚的天,又病著。你們小姐怎麼不照料一下?」大步流星進了房,將娉婷橫放在床上。

他向來為所欲為,也不在乎世間俗禮,笨手笨腳幫娉婷蓋上被子,才直起腰桿。

「睡吧。」他看著他喜歡的眼楮滿是倦色,失了幾份神采,渾身都不舒服,叫娉婷睡覺的聲音倒象平日在戰場上對士兵下達的命令。

娉婷只覺得安心,听話地閉上眼楮,片刻,不舍得似的又把眼楮睜開。

楚北捷正想走,發現「士兵」並沒有听話︰「閉上眼楮,睡覺。」

娉婷忽然覺得有趣,象小時候捉弄少爺一樣,可以唱點小小的反調,心里說不出的越快,她睜大眼楮,靜靜瞧著楚北捷。

楚北捷被她幽幽盯著,居然手足無措起來,他覺得心在狂跳,血都涌起來了,一種從來不曾出現的感覺突如其來,比戰場上的廝殺更讓他高興。

他很不服氣,一輩子呼風喚雨,鎮北王什麼場面沒有見過。有一根線在他心頭肉上忽然牽動一下,令他呼吸沉重。

居高臨下,床上的小啞巴成了不折不扣的美人。嘴巴鼻子臉蛋不要緊,她骨子里的風情雅致都露出來了,經久不衰的,該是這份旁人沒有的氣質。

「閉上眼楮,」楚北捷沙著嗓子說︰「我出去了。」

娉婷居然有點失望,這次,她乖乖閉上眼楮。

楚北捷是正人君子,他真的出去了。

又是一夜,比昨夜難熬,比前夜難熬。

娉婷凌晨入睡,模模糊糊睡到中午。花小姐神神秘秘地找來,對她附耳道︰「你可知道,那個冬定南是誰?」

娉婷心跳了跳。

「我告訴你,他是我們東林的鎮北王。我昨日才見了他的畫像,天呀,鼎鼎大名的鎮北王!」

娉婷眼前一陣發白,身子搖晃兩下,才勉強坐穩。

鎮北王?冬定南,那個夜夜守候在外面的男人,抱她的男人,叫她意亂神迷的男人,居然是鎮北王東林的王爺,東林最厲害的將軍,歸樂最大的敵人,少爺最可怕的對手。

花小姐把這當成奇遇,連連祝賀娉婷,興奮地拍著她的肩膀說︰「好小紅,我們就象姐妹一樣,你一定會幫我對不對?」

「恩?」

「這個忙很簡單,我已經派花管家送信給鎮北王。說明花小姐有婚約在身,不得自由,只要他願意幫花小姐退婚,萬事都可商量。」花小姐得意洋洋道︰「這下爹可不能逼我成親了。等退了親事,我們把話向鎮北王說清楚,我再送你一套豐盛的嫁妝。對了!我的嫁衣可以送你。」

娉婷听到一半,已經急得渾身亂顫︰「你……你……你瘋了嗎?鎮北王豈是好惹的,他比你十個夫家還厲害,萬一知道我們騙他,花府要出事的。」她剛大病,一口氣提不上來,滿眼都是五彩的玄雲。

花小姐仍不在意︰「他對你仰慕甚深。雖然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和模樣,可我想堂堂鎮北王不會在意這個。」

「不是這回事!」娉婷抓住她︰「你快叫花管家回來,這信不能送。」

花小姐見娉婷激動,不由有點害怕,怯怯地低頭︰「可花管家已經回來了,還帶著鎮北王的回話。」

「他怎麼回?」

「他說,明日,花小姐必定回復自由身。」

「明日?」

花小姐瞧娉婷神態不會,吐吐舌頭︰「我該練琴去了,明日再說。」居然溜了。

娉婷愣了半天,將此事從頭到尾思量一次。

「不會善了,鎮北王,他居然真是鎮北王……」她沉吟片刻,眸中精光一閃,已經下了決定︰「少爺還沒有找到,我不能莫名其妙被困在這里。花府……花府自求多福吧。」

她勉強起來,收拾了衣物,想想花府上下對自己著實不錯,覺得不忍。可不忍還是要走,她是東林敵國的人,萬一被鎮北王發現,花府更逃不過去。

將東西匆匆收拾,越過花府不常有人使用的小後門,娉婷離開了花府。

出了花府,第一夜投宿客店。她似乎陪楚北捷守夜習慣了,總無法入睡,許多事一起擠上來,反反復復煎熬著她。

咳嗽又重了,一聲接一聲的咳,渾身都沒有勁似的。

第二天城里一片寧靜,她病得厲害,無法出門,向店伙計問了問外頭的風聲,似乎沒出大事。

又咳了一夜,第三天早上,店伙計一早過來送熱水,隨口道︰「昨天夜里出大事了,城里挺殷實的花家,不知為何,竟把鎮北王得罪了,要全部砍頭呢。」

娉婷渾身一震,不敢置信地瞪大眼楮︰「什麼?全部砍頭?」

「不知道什麼事讓鎮北王氣成這樣。」店伙計嘆氣說︰「花家一定做了見不得人的事,才會遭滅族之禍。我們鎮北王可是好王爺。」

後面的嘮叨娉婷全沒有听進去。她猜到楚北捷會怒,但料不到是這樣的震怒,將花府全家抄斬,那是多少條人命。

楚北捷倔強的眉,剛毅的輪廓浮現在眼前。她閉上眼楮,是的,她早知道這個男人不能惹。他是個男子漢,但殺戮起來,是最血腥的魔王,娉婷見識過鎮北王在戰場上的邪惡,歸樂士兵流成血的河,是凝聚在這個男人腳下的。

「他要滅花府滿門?」娉婷眼前桌子椅子,簡單的屏風擺設都晃動起來。她喃喃著搖頭︰「不該……」

可,以鎮北王在東林的權勢,莫說滅一個區區的花府,就算滅十個花府,也沒有人敢吭一聲。

花老爺、花小姐、花管家、陳媽媽、若兒、紫花……這些人頭通通要被血淋淋地砍下來。娉婷忽然覺得胸口發悶,幾乎要嘔吐起來。

「不行,我不能這麼眼睜睜著。」她掙扎著從床上爬起來。

鎮北王府這日比平日更肅靜,兩隊侍衛目不斜視站在大門外,內里侍女們都踮著腳尖走動,誰若覺得嗓子癢,必要趕緊偷偷走到遠離王爺的地方,才敢輕輕咳嗽一聲。

連一向鎮定從容的楚漠然,垂手站在書房里,此刻額頭也滲了汗珠。

楚北捷在成堆的公文中抬頭︰「你很熱?」

「不是。」

「擦擦汗。」

「遵命。」

楚北捷倒不象娉婷想象中那般氣急敗壞。

前日處理了花小姐的未來夫家,準備了一個晚上,再次登門時,花小姐對他坦言相告。他沒有瞪眼,沒有破口大罵,也沒有發脾氣,只在娉婷屋外站了半晌,一句話也不說地走了。

當時花小姐還以為危機已過,天真地對花管家笑道︰「我沒猜錯吧?鎮北王氣量大著呢。小紅這次可糊涂了。」

回到王府,楚北捷坐下慢慢喝了杯熱茶。楚漠然跟在一旁,喘氣也不敢大聲,他知道,主子怒了。

丙然,楚北捷把熱茶喝完,放下杯子,淡淡吩咐︰「明日太陽落山時,在王府門前斬花府一門。」

見楚北捷發話,楚漠然才算松了口氣,立即朗聲道︰「遵命。」

「雞犬不留。」楚北捷加了四個字。

現在,太陽快下山了,哀哭的花府一門,已經被反綁著押到王府大門處跪著,磨利的刀抵在脖子上,只等王爺一聲令下。

「王爺,」楚漠然看看天色,恭聲道︰「時辰已經到了。」

「時辰已經到了?」楚北捷靜靜凝听周圍動靜,一片寂靜,他所期待的仿佛落了空,神色一變,冷漠嚴肅中帶上平日少見的張狂嗜血,冷笑一聲︰「斬吧。」

話音未落,微風忽送,風中帶著悠然琴音,越過王府高大的圍牆,擦過侍衛們如山塔般魁梧的身軀,鑽過書房敞開的窗,飄進楚北捷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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