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芳不自賞1 第12頁

娉婷只覺得被人用棍子敲了一下。她臉色不變,還是一副溫婉老實的模樣,擰頭進了花小姐的臥室。

在臥室里等了將近一個時辰,花小姐才懶洋洋地起來。

洗臉、梳頭,娉婷都近乎沉默。

花小姐奇道︰「你今天怎麼了?」

「沒什麼。」娉婷思量是否要把「冬定南」守夜的事告訴花小姐,但花小姐定又要取笑。

她現在心焦少爺,又要提防被人識破身份,心里還有點內疚不安和惱怒,那滋味夾雜起來真不好受,自然也不願招惹花小姐的取笑。

讓那男人站個夠吧。

慢慢磨蹭許久,花小姐和娉婷才出了臥室。娉婷出來一看,楚北捷居然不見蹤影。

「看什麼?這院子忽然變漂亮了?」

娉婷仔細看了四周,居然真的不見楚北捷,他顯然已經回去了,不由心中好感又生。原本想他站了一夜,第二天一定要向小姐請功,不料他居然一點炫耀的企圖都沒有,小姐一醒,靜靜離開,當得上男子漢的風度。

花小姐在後面退她︰「走吧,今天花店老板答應了送我兩盆紫牡丹呢,去前廳看看花到了沒有。」

娉婷若有所思,走到半路,忽然「哎呀」叫起來。

花小姐唬了一跳,忙問︰「怎麼了?」

萬一楚北捷守夜至清晨不走,她和小姐出到院子,三人踫面一說話,不就什麼都拆穿了嗎?讓楚北捷知道自己是個侍女不要緊,可將來如何刺探少爺的消息?想到這里,娉婷嚇出一身冷汗,暗責自己思慮不周,又暗暗奇怪︰昨晚到底怎麼了?這些大事全沒有考慮,卻傻傻地陪那男人站了一夜。

可想起自己陪楚北捷站了一夜,心頭又甜絲絲的。

第六章

娉婷患得患失的心情在晚飯時分完全轉為憤怒。出乎意料,楚北捷今天沒有登門拜訪,而她思量多時用以刺探的問題,一句也派不上用場。

一頓晚飯吃得異常沉悶,連大大咧咧的花小姐也瞧出娉婷不對勁,飯後沒有纏著娉婷說這說那,直接讓娉婷回屋休息。

昨晚一夜無眠,娉婷雖累,卻睡不著。睜大眼楮頂著房頂的木梁,心中忽然無來由的一動,她翻身下床,偷偷挨上窗邊往外一看。

丙然,花小姐臥室外又多了一道魁梧的人影。

還是那樣瀟灑、神氣、不在乎世俗而深情,娉婷靜靜看著,有點痴了,過了半晌,回過神來,到底覺得不忍心。

楚北捷今日又來守夜,今日公務繁忙,回了鎮北王府,又馬不停蹄進王宮面見王兄。可他還是來了,站在窗外,耳邊常想起花小姐絕美的歌聲和琴聲,當日每一句對答,都讓他不禁微笑。

身後腳步聲想起,他轉身︰「又是你?」

娉婷垂著眼,端來一張凳子,在凳子上墊了一塊皮墊,指指楚北捷,又指指凳子。

「我不累,不用坐。」

那雙應該是天下最亮的眼楮望了過來,幽幽的,象山間清泉一樣沁人心田。楚北捷忽然覺得這樣拒絕人家的好意確實不該。

娉婷大大的眼楮里藏著憂慮,焦急,疑惑,從不見有人能比她更善用會說話的眸子,她靜靜瞅著楚北捷,直到楚北捷說︰「那好,多謝了。」

一時間,那可愛的眼楮居然亮起來,似乎里面放了兩顆罕見的夜明珠。楚北捷看見娉婷的目光,仿佛在冬天里被暖水浸著,渾身說不出的舒服,覺得坐下真是一件好事。

娉婷見楚北捷坐下,轉身回房。

楚北捷走神似的看著她的背影,一陣失落,猛然想起自己守候的鳳凰,才立即警惕地把心神扯回來。

餅了多時,腳步聲又響起來了。楚北捷眼楮驟然眯起,卻不回頭,果然,娉婷過來了,在楚北捷身旁放下一個盤子,里面放著一個小杯,一壺熱茶,居然還有一碟小巧的點心。

「難為你想得周到。」

娉婷繞了個大圈子從廚房弄了這些點心來,听見楚北捷夸她,不由抿嘴笑了笑。

笑意從唇邊慢慢逸出來,不是臉在笑,倒象這個人、每一個毛孔、每一根頭發都在笑似的。楚北捷在月光下忽然看得發愣,這可是個絕世美人,他定楮一看,還是那個啞巴丫頭,一雙大眼楮,略為清秀,只能算中等姿色。

他見過花小姐的畫像,是個美人。

娉婷被月光照著,被楚北捷這樣瞅著,似乎有點醉了。他低沉穩重的氣味佔據了整個花府,雖然坐在椅子上,他卻比任何人都高大,這是個真正的男子漢吧?娉婷偷眼看他,一個小小的討厭的聲音蹦出來,提醒她考慮少爺的事。

對,現在問他少爺的事,他會回答嗎?月亮那麼溫柔,他臉色柔和,該會輕輕告訴他一句兩句。

再看楚北捷堅毅的臉龐一言,娉婷清醒過來。不行,那怎麼可能?這人不是被迷惑的庸俗之輩。

她的心亂起來,漸漸憎恨起自己的身份。侍女娉婷,騙子娉婷,她覺得自己窩囊透了,可惡透了。她猛然站起來,不管楚北捷的注視,自己回了房。

躲在窗邊,她又看了楚北捷一晚。

第二天,楚北捷依然消失得無聲無息。

而娉婷,連熬了兩夜,沒有根治的咳嗽居然再犯,連著高燒,竟大病起來。

花小姐知道她病了,命人請了大夫來醫治,寬慰道︰「你好好養病吃藥,我那里另有人侍侯。還有,今天可不許下床。」

娉婷昏昏沉沉,也知道孤身在外,身體可是第一要緊的,果然听花小姐的話,把苦藥咬牙喝下,好好睡了一覺。

醒來時,天已經黑了。

罷巧花小姐吃過晚飯來看她,笑道︰「睡了整整一個白天呢,我看你精神好多了。今天啊,你那位冬定南公子來了。我不敢答話,怕露餡,只好裝嗓子疼,把他打發走了。」

娉婷「呀」一聲,整個從床上坐起來,一臉懊惱。

「別急啊,他若對你有意,日後還會來的。」

娉婷心里著急,白白錯過刺探消息的時機。時間越拖越長,她不知何時才可以回到敬安王府;而呆在花府,心又越來越亂,象管不住自己似的。

她感覺自己陷入了一個泥潭,掙扎不是,不掙扎也不是。

花小姐不懂她的心事,想她病了所以有點脾氣,耐心地勸解兩句,吩咐其他侍女送飯熬藥,便輕輕快快去了。

這夜,楚北捷又來了。他還是屹然站在花小姐臥室外,可他的耳朵仔細听著周圍的動靜。那個啞巴侍女的身影,就在他身邊轉啊轉,想抓,卻一溜就不見了。楚北捷對自己很不滿,不是來為鳳凰守夜的嗎?竟動了別的心思。他感覺自己對不起印象中天下無雙的佳人,很少出現的愧疚浮出頭來,可侍女會說話的眼楮,還是不肯離開他的腦子。

幽幽的,無聲說話的眸子。

腳步聲真的又來了,喜悅在楚北捷心里唱起低低的歌。他轉頭,剛想露出溫柔的笑,臉色忽然微變︰「怎麼了?」

娉婷腳步虛浮,象隨時會倒似的。楚北捷自然地一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將她扶住。

觸手,是不同與平常的熱度。

「病了?」他低聲問。

娉婷心頭猛地一酸,眼淚似乎凝在眼眶里了。這麼多天,這麼孤單的影子,忽然象有人來照應一樣,她病一場,花小姐花管家陳媽媽也費了不少心,安慰了不少,可什麼也頂不上身邊這人輕輕兩個字。

就兩個字,已象什麼都夠了。

她露出柔弱,可憐兮兮瞅了楚北捷一眼。那一眼,竟把楚北捷的心揪住了。他簡直忘了他的鳳凰。

「你的房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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