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美人 第15頁

杜重璞不好意思地搔搔頭。雖然大部分的話都是黑莽說的,不過被玄機稱贊,還是不由自主地感到飄飄然。

「沒有啦,只是輾轉由姊姊那兒听來表叔的個性,再加以臆測的。」姊姊最喜歡膩在爹爹身邊問一大堆奇奇怪怪的問題了。但自從表叔幾個月前再度出現杜館時,表叔就成了姊姊研究的對象,淨纏著爹爹問,就連爹爹在教導他詩書理論時,仍鍥而不舍地問,所以他只好、被迫順便挑幾個重點來記住嘍。「听姊姊說,離經叛道如爹爹,婚事仍然是由先皇作主,所幸,先皇所指婚的是才貌雙全的齊格格,也就是因我難產而亡的那苦命娘親,但兩人倒也甜甜蜜蜜過了好幾年。那時南里的居民都在盛傳,也只有我娘親,才能拴得住爹爹那匹月兌韁野馬!娘親去世了十幾年,爹爹也沒再娶的念頭,不曉得是他對娘親一往情深,再也容不下其他女人了,還是……」他擺擺頭,挑眉。

「重璞!」魚玄機驚訝的睜大眼轉頭看他眼底的戲謔。

他趕緊收住笑容,佯裝正經,偷偷瞄了她一眼。

「我無意毀謗爹爹,你可別誤會!」

她忍不住笑了,笑得毫無負擔且輕松。

瞧她的笑,他也笑了。覆住她放在馬韁上的小手,他一夾馬肚,駿馬嘶叫一聲,揚起前蹄,飛快的奔馳在黃沙上,揚起了滾滾塵囂。黑莽緊追在後。

風,在耳旁呼嘯,日頭由雲層後端躍出,頓時光芒四射,金光點點地披散在天地萬物上。

魚玄機忽然間低喊一聲︰

「停!先停下!你們瞧那是什麼?」

杜重璞和黑莽隨她看去,湛藍的海面上襲來一波波的白浪,一團綠色東西蜷伏在沙灘上。驅馬上前察看,玄機想也沒想就翻身下馬,走近。

「小姐,小心點!」黑莽擋在她前頭,謹慎的盯著。

「沒關系。」她隔開他,輕步上前蹲下,撥開那綠布,赫然出現一顆黑色的頭顱。她一震,更加仔細的彎子,瞧對方頭發里沙粒糾葛其中,手置其旁,溫柔的將綠布褪去,將對方的臉扳向自己

是女人!

她眼皮緊合,嘴唇微抿,兩道眉緊緊靠攏著,止不住的顫抖。

魚玄機趕緊月兌下披風,蓋到她身上。

「她是誰?沒瞧過她,怎會昏倒在這兒呢?」杜重璞皺著眉,四周張望,不遠處有艘樓船。「我想,先帶她上路吧,咱們還得趕著回家,一路上若瞧見有什麼大夫的,再給她瞧瞧。」雖然爹爹已經知道他們來昆名,但還是得趕回去,以免爹爹擔心。

「也好。」

把女子交由黑莽乘載,大家快馬加鞭地趕到城鎮去,太陽逐漸自東移西,有女子拖垮了前進速度,再加上玄機身子犯恙,整個行程都給耽擱了。日落西山,重璞同黑莽商量,打算在附近找家客棧休憩,明日再起程,而那位不知名的姑娘也需要大夫來看看。

「對不起,竟然染了風寒,今個兒才無法趕路,回去瞧見了杜爺,定會挨頓罵的。」魚玄機坐在椅凳子,看著重璞蹲在牆角熬藥,被濃煙直嗆到眼里蒙霧。方才黑莽已找來大夫給她和姑娘看過了,她受了風寒,姑娘則是饑寒交迫導致奄奄一息,待休養後便可回復活力。

「沒……沒關系!」杜重璞用力扇風,一邊忙著以衣袖擦掉不斷滾落的淚珠。「反正,有黑莽隨行也不必擔心太多。」反正爹爹都已經知道了。哎,為什麼他得做這種卑下的工作呢?瞧黑莽輕輕松松地在一旁替姑娘暖手腳,愈想就愈不服氣。他將竹扇扔在地上,不悅的叫︰「我不熬了啦!人家好歹也是個小王爺,將來是要承襲爹爹的爵位的,你們竟然教我蹲在牆角熬藥,實在太過分了!」抹黑的臉龐加上濃重鼻音,使他氣勢全失,也少了在家的那股嬌貴氣息,看起來直像小孩子在鬧脾氣,所以有人很不夠意思的笑了。

魚玄機以手巾掩飾笑意,因他投來的怨懟眼光。

「重璞,你就幫幫忙嘛,我和黑莽都忙著。」她手中捧著大夫調配好的藥水,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

無妨,因為他的目標不是玄機,而是……黑莽!于是他眼光迅速掃射過去,誰知黑莽居然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便調回視線,繼續他的工作。

「喂!」他跳到黑莽面前,氣呼呼指著他嚷︰「你別以為你裝出一副無動于衷的樣子就可以置身事外了,換你去熬藥!」從未有這麼一刻,黑莽那淡漠的表情令他感覺那麼痛恨,恨得他幾乎想撲上去撕裂。

「少爺,這位姑娘身體十分孱弱,黑莽待會兒還要替她按按穴道,讓她舒服點,您還是去熬藥比較妥當。」連瞧他一眼都沒有,話就自然而然的由一向口拙的黑莽嘴巴里滑出來,順暢得教他不得不懷疑黑莽是不是事先便想好台詞了。

他瞪直了眼。

「什麼?!你居然命令本少爺去熬藥!」他的高音貝叫到最後都分岔了。

他真的快忍不住了,他真的想撲上去狂毆黑莽一頓;要不是黑莽武功高強,要不是黑莽身系大刀,要不是黑莽窄袖中暗藏五把鋒利短劍……他不會仍站在原地「冷靜」以待。

「你……你是誰?」虛弱的口音自床上姑娘口中吐出,她隨即緊張的以手支起身子,看向黑莽。

雖黑莽長得不似凶神惡煞狀,可他一身古銅色肌膚,銅鈴般的大眼楮、正方臉,又比一般人來得高大,怎麼看都有一股強悍氣勢,莫怪姑娘會悚懼。

魚玄機連忙撲前,鎖住泵娘打量四周的目光。

「你放心,我們不是壞人。我們是在路上見到昏倒的你,將你救回來的。」

「救我?你們為什麼要救我?」姑娘的口氣十分不和善,幾乎是怨懟。

魚玄機一怔,反而不知如河應對了。倒是杜重璞想也不想就回答︰

「對啊,咱們也不知道為河要救你,不知感恩圖報也罷了,還防咱們像防偷兒一樣,你是怕咱們會殺了你,還是搶了你?」他停頓一下,皺皺鼻子。「早曉得就一把你扔進大海就行了,作啥這麼好心?還替你找大夫,替你熬藥的,結果你回報我們什麼?‘救我?你們為什麼要救我?’,哼!耽擱路程不說,還惹一肚子氣,真是好心沒好報!」

泵娘咬下了唇,垂下眼去。

「對不起,我誤會你們了。」

「你是怎麼一回事兒?」魚玄機坐在床沿,伸出手模她蒼白的臉孔。「怎麼一個人昏在海灘呢?你父母呢?」

泵娘沉默片刻,待抬眼時,豆大的淚珠迅速滾落。

「我……我叫片紫,一片樹葉的‘片’,紫色的‘紫’。」她苦澀的說︰「我爹早世,娘在兩個月前因染重病也辭了世,她臨終前要我來找在昆名的親戚,誰知人去樓空,他們早就搬走了。這一路上,身上的盤纏也用完了,而我舉目無親,不知何去何從,便只能待在昆名日復一日……。」

「唉,真苦了你。」

她搖搖頭,哽咽至不能言語。

魚玄機看向重璞,心有戚戚焉地說︰

「重璞,你怎麼說?既然天老爺讓咱們遇見了她,咱們不能再任她餐風宿露、自生自滅了。」這滋味她嘗過,天下至苦,非此為何?所以她實在無法眼睜睜看片紫再度流離失所。

「你怎麼說,就怎麼是了。杜館偌大,安插入一人理當不成問題。」他瞄向受寵若驚的片紫,抿嘴道︰「算你好運,踫見有菩薩心腸的玄機,換作我,先前那番話就已注定你流落街頭的下場了,更遑論帶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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