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車了。」
她被拉下馬車,黑布也被拉了下來,她眨了眨眼楮,適應一下刺眼的陽光。不到一天,他們把她帶到這里,應該不會離京城太遠吧?這處隱密莊園是在哪里?像是被山林環繞,不見其他人煙。
袁虹母子走進莊園,偌大的園林古色古香,但看得出來,已許久沒有人居住,角落有些蜘蛛網,他們一邊走一邊看著被馬車夫揪著手臂的她。「快到了。」
什麼意思?她不明白。
她被帶到了後院,不可置信的是,應該是廚房的地方,竟然設了個牢門!她一臉困惑的被推了進去,跌坐地上,隨即驚愕的瞪大眼。
那座小小的鑄鐵爐,還有打鐵、冶煉、鑄鐵的工具,甚至還有可供冶煉的鍛鐵及鐵礦……這些不是爹的東西嗎?怎麼會在這里?
馬車夫面無表情的走上前,拿掉她口中布條、解開她身上的繩子後,便退了下去。
「這、這到底是……」她震驚到說不出話來。
「這才是我們要的。傻丫頭,替你姑姑打造一把刀鋒銳利、可以削鐵如泥的神器,然後呢,把鐵家制刀的秘技抄寫下來給我。」
袁虹笑盈盈的拉了把椅子坐下。此刻她的心情可好了,花了好多工夫,購置這些破銅爛鐵,還因為找不到這丫頭,這堆東西一路跟著他們來到京城,最後只能先暫存在這幾年前買的宅子里。
「我不明白你們這麼費盡心思,只是要一把刀?要鐵家秘技?」
「我哥什麼都沒跟你說吧?」袁虹冷笑,「鐵家煉鐵秘技是許多鐵匠夢寐以後的。它不需要幾十尺高的通天爐,就能做出最好的刀劍。」
但她無心于熔鐵打鐵,靠著天生美色,嫁入富貴門,十幾年來,和窮哥哥從不往來,那一席指月復為婚的話,也只是胡謅的。
在她面臨破產時,想到了鑄劍秘技,想到只要請哥哥鑄一把神兵利器,就能打著「神匠」的絕代鑄師之名,交給愛劍成痴的夏王爺,以換取巨額財富。
沒想到他們晚了一步,鐵鋪竟然已被夷為平地,只留下那些鑄劍爐、煉鐵的工具,這些都是過世的哥哥的寶貝,從地主那得知袁裘兒會再買回來,可見這些是煉制鐵家刀劍重要的工具,所以,他們花了重金買下,載回揚州。
「然而,計劃趕不上變化,你一直沒來投親,屋子卻必須變賣還債,所以那些東西再次被移來京城,我們也意外的得知你的消息。」說到這里,袁虹樂不可支。果真天無絕人之路啊。
袁裘兒听了無言以對。她很難過、很心痛,袁家根本沒有煉鐵秘籍,只有千錘百煉的心,只有對鑄鐵的熱忱,爹只這樣告訴過她。練鐵、制鐵、打鐵,是爹這一生最愛做的事,而最精湛的治鐵是生鐵炒銅的技術,也就是月兌炭,經過一次又一次的錘鍛,鋼鐵的晶粒會更細密,稱之為百煉鋼……
「賈錫信就算被逮了,一點也不影響我們的計劃,我們另外已經安排好人,只要你不乖乖照做,福滿樓就會一家一家的遭人下毒。」
「不要!」她愀然變色。
「不要就要乖,我告訴你,我們是吃了秤坨鐵了心,只要發覺你在拖延,還是想做件破銅爛鐵就打混過去,我們一樣也會叫人放毒的!」袁虹把話全挑明了講。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即將完成的神兵利器,已有買家在接洽了。
「好,我做。」熱淚刺痛了袁裘兒的眼眸,為了福滿樓,為了康晉綸,她點頭應允。
從這一天開始,鑄爐里的火就不曾斷過,日日夜夜,上好的木炭熊熊燃燒著。
「那丫頭有用心在做嗎?」
半個月了,袁虹等得心焦,她負責外頭的事,所以監看袁裘兒的事,全交給兒子。
「有,睡醒就做,做到累了就睡,吃一點有力氣就做,常常因為爐火內的溫度太高,渾身濕漉漉的,時不時累得像條狗似的。」邵于硯語氣煩躁,說到後來,也有微詞。
一來,美人變了樣,讓他想染指都倒胃口;二來,雖然屋內只有一只鑄劍爐,但火焰襲人、氣溫太高,他進去一會就受不了的出來。
「袁裘兒每天都努力的鍛打錘煉,在鐵熔燒紅時,即用力搥打,我都可以看到迸發而出的火星子,看來不會有問題。」
「當然,傳聞吳王闔閭為了鑄造干將、莫邪兩把寶劍,還派了童男童女三百人在鼓風里裝炭、吹火,陣容浩大,但冶鐵技術不需要那樣的陣仗,即可鑄造出許多堅固而鋒利的兵刃。」
她頓了一下,搖搖頭,「你舅舅的功力更上層樓,在打盾、叉、鈀、刀、劍、長槍等長短武器上更是搶手,還贏得『神匠』之名,可他到後來卻鑽研到菜刀去,找了個鳥不生蛋的偏僻地方,過著幾近隱居的生活。你外公、外婆若是地下有知,一定氣死了。」說到後來,她嗤之以鼻。
「他們更氣的是娘竟為了錢財綁架自己人。噢,痛啊!娘,你干嘛打我?」邵于硯自以為幽默的打趣,沒想到頭卻被狠賞了一拳。
袁虹差點沒氣炸,「不肖子,我是為了誰呀我?這種苦日子你過得下去嗎?」
「你也過不下去啊。」他咕噥一聲,一見娘又雙眼冒火,他連忙道︰「我去看表妹做得如何?不過她說了,愈到後面,鑄爐的火焰會一日比一日來得熾烈,溫度會愈來愈高,她得更專心,不希望我再進去打擾。」
「照那丫頭說的吧,看她那麼拚命,就知道她有多愛康晉綸了。」袁虹冷笑。
第10章(1)
「有裘兒的消息了?!」
熹樂山房的書房里,康晉綸神情憔悴的看著從各地回報的探子,卻見眾人仍是搖頭,他深吸口氣,示意他們下去。
本以為屬于自己的苦難在與袁裘兒相知相愛後,已經全部過去了,但老天爺似乎覺得他的試煉還不夠,竟讓他心愛的人兒就這麼突然消失。
桌上是一封已經看到快要爛的信,那是她突然不見後,有人趁夜丟進了福滿樓的。偏偏當時夜色深沉,再追出去時,街頭上只是無盡的黑,不見人影。
他陡地一手揪住早已皺巴巴的信。一看到就知道這是她被要挾著寫下的,因為每個字都微顫,他可以從她的字中,看出她的恐懼與忐忑,他不舍,好不舍,恨不得能馬上擁抱她,讓她遠離這些負面情緒。但她在哪里?
他已經派出所有人去找,甚至,以快馬帶著袁裘兒及袁虹母子的畫像前往各分店,下令協尋三人下落,但他們就像從人間蒸發了似的,這實在太詭異了。他們的目的不明,即使已逮捕賈錫信,但他是他們自己找上門,獻計替他教訓他的,彼此根本不熟。
康元堅坐在一旁,輕拍兒子的手。這段日子,他都陪著兒子,好心疼他。
莊泰則沮喪的站在一旁,覺得自己好沒用,沒辦法替主子分憂解勞。
「爺!有消息!有消息!」吳漢三步並作兩步的沖進書房。
康晉綸立即從椅上起身,奔上前揪住他的手臂,「她在哪里?快說!」
康元堅和莊泰也是一臉驚喜催促,「快說啊!」
吳漢的老臉上馬上露出尷尬的神情,「不是,還不知道她在哪里,但有人有一個月前看到她。」
「在哪?快說。」他激動不已。
「那個外地人來京城辦事,離開時,曾看到她坐在一輛馬車里,車上還有其他人,那時候是簾被風卷起,隨即就讓人給牢牢釘住。兩輛馬車並行,之後外地人不曾再看到簾子掀起。」吳漢憂心的說著,「那人還說,他會印象深刻,是因為她的表情看來很難過,但又楚楚動人,請他看袁姑娘跟表哥的畫像,他也確定在車上的另兩人就是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