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視她憔悴消瘦的臉龐,西門鳳霄心疼地握緊拳頭,她竟累得連他開門入內也未察覺。在替她蓋好被子後,才輕聲離開,筆直朝著書房而去。
「砰」的一聲,門板的聲音驚動了正坐在書房內看書的主人。
「鳳爺,來者是客,你還真沒禮貌,忘了這是我的住處嗎?」
「我要帶走她。」
「如今單小姐是我的客人,你說帶就能帶走嗎?也要看看她要不要隨你回去。」有了王牌,司徒蘭生向來懂得利用。
「你想如何?」生平最不愛受威脅,西門鳳霄凜凜地瞪著司徒蘭生。
「不是我想如何,是鳳爺想如何?畢竟單小姐已家道中落,再也沒有你要的茶行,鳳爺要她何用?」
「這不關你的事,開出你的條件,然後別插手。」
「鳳爺,我不僅收留單小姐,而且還是他們最大債務人……其實這筆數目對鳳爺來說肯定是鳳毛麟角,不足掛齒——」他真正想要的當然不是這區區小數。
西門鳳霄不耐煩地截斷他的話。「說!」
「鳳爺與朝中幾位大臣都有交情,還請鳳爺代為引薦,如此一來,我將物歸原主,分文不取。」
「司徒蘭生,你想把生意做到宮中嗎?」真是個不怕死的人。「那好,你想要見誰,我幫你引薦,再另外給你一千兩,從此不許你再接近她。」
「成交。」速戰速決,干淨俐落,這樣才是談生意的方式。「不過……」
「嗯?」
「放心,我並非想得寸進尺,而是如今單小姐連個住所也無,倘若鳳爺成了單小姐的債主,不知要如何安置他們?」好歹她是他的員工,關心一下總應該。「若鳳爺不覺得麻煩,總該給個名分。」
「她不值得!我肯收留他們就該偷笑了。明日我會派人來接他們。」說罷,西門鳳霄匆匆離開。
司徒蘭生高深莫測地一笑。
說不值得,一接獲他的通知,又連夜趕回處理,真是個矛盾的男人。
「單小姐,請你出來吧!」本有心幫西門鳳霄一把,無奈他的自尊卻害了他。
經過司徒蘭生的安排,單琵琶自屋外步入,剛才他們的交談,她一字一句全听清楚,卻無意評論,她早學會成為浮萍,飄零而生,不再計較。
「若單小姐不願過去,蘭生願意反悔。」假意刺探地詢問,雖然結果定如他所預料。
「這便是司徒公子希望的結果不是嗎?琵琶非常感謝司徒公子為我們父女倆所做的安排,只要能生活,無論到哪里,琵琶都不會有怨言。」對于未來,她已有認知,無法再隨性。
「單小姐,你改變真多。」與他記憶中的相差千萬里。
「過去是琵琶不懂事,若有冒犯還請見諒。」
「西門鳳霄不會讓你好過,你真要過去?」
她不值得!由這四個字足以得知他有多氣憤自己。
「無妨,我也不會在意。」她已經沒有選擇的權力了,之後會變得如何,她都無所謂。
「單小姐,別關上了心門,好好去感受周遭,你會活得更快樂。」
她苦笑,沒有回答。
心已死,什麼都不重要了。
翌日,朱衣前來接人,單琵琶沒有二話,隨著她回到西門府。
許是她這些日子的轉變,其他人見到她,都報以同情的目光,欲伸出援手,卻惹不起龐大的西門府,他們全曉得過去西門鳳霄對她有多殷勤,如今怕是要報復了吧!
單洪天也不解地問︰「既然你不願接受馮定睿,鳳爺也不可能對你多好,你為何要接受他?」
做了錯事受到懲罰,他已反省,能留下性命實屬萬幸,因此當女兒不願同意馮定睿的條件時,他是支持的。與其失去女兒,他再也不要那些財富,只是他不懂的是,他們都得罪鳳爺,當初女兒也最厭惡他,為何如今卻願意接受接下來有可能的報復?
「我欠了他,該還。」縱然他對她不再有情,她也欠他不少恩,今生能還盡的,她會盡一切努力。
「唉!是爹讓你受委屈了,都怪爹當初一時貪心,才會鑄下大錯……」
「爹,琵琶會陪著您一起償還的。日後我們父女真的要相依為命,您要多忍耐。」
「琵琶,辛苦你了。」
「單小姐……」將他們帶回西門府的朱衣轉頭喊道。
「請別再喊我小姐,直接喊我的名字即可。」
朱衣聞言,仍堅持原先的稱呼,「單小姐,這間是令尊的房間,你的房間在另一邊。」
單琵琶朝爹點了頭,便隨著朱衣離開,來到相鄰兩間房的其中一間。
「單小姐,這里便是你日後的住所,請先休息,用飯的時間朱衣會再來通知。」
「請問……我應該是以婢女的身分進來,住在這兒不合身分。」
「朱衣僅是依照主子的交代辦事,至于有關小姐的身分並不清楚,還請單小姐直接問主子。」主子要她做的事情,她負責做好,不會過問。
「那他……鳳爺呢?」
「主子外出,過幾天才會回來。單小姐,請休息吧,朱衣先離開了。」
若無確切身分,她也不知如何自處,因此白天她照常到竹林小陛做事,回到西門府也會自動找事情做,忙了好些天,這日傍晚,朱衣通知她西門鳳霄回來了。
「主子正在沐浴,她要單小姐進去幫他。」
「是,我這會兒便去。」沒有二話,單琵琶筆直走向澡間,敲了門並無回應,她于是開門走入。
偌大的澡間內白煙彌漫,中間是一個方形的水池,西門鳳霄就坐在水中,靠著一角,即使視線受到影響,他依然準確掌握到單琵琶的身影。
「鳳爺,請問琵琶該怎麼做?」從沒替人服侍洗澡,也不知從何開始。
「過來幫我擦身體。」垂下眸子,再也不看她。
單琵琶走過去,拿起一旁的毛巾,沾著熱水幫他擦拭手臂。他動也不動,要抬起他的手臂很費力,就在擦完左臂後,她要換到右臂的位置,腳步一個踉蹌,不小心整個人滑落水池內。
幸好水池只到腰身,她很快便站妥,不過全身已濕淋淋。西門鳳霄見她狼狽,竟無意出手相助,反倒冷冷注視。
他的眸光似刀,慢慢一刀一刀在她已死的心上毫不留情地割開,他的痛恨,她深刻感受到了。「鳳爺,對不起。」
「現在不必我教,終于也懂得這樣喊我,是嗎?」
她低頭不語。
「怎麼,想用這種方式自動送上門來?」他勾起她的下顎,強迫她注視自己。「可惜……現在的你,我一點興致也沒有,水都讓你糟蹋了,過來幫我穿衣。」放開她,他起身離開水池。
心都死了,為何她仍有痛覺?
「還不快上來!」他催促。
收斂不該有的心思,她連忙拿起一旁干淨的衣服走近他,專心幫他穿衣。當她人站至他面前時,正好能將他健碩的身材一覽無遺;驀地想起上回的事情,雙頰不爭氣地泛起紅雲。
就在她暗自叮嚀不可再胡思亂想之時,他的手竟貼上她的衣服,登時,她雙手顫抖,不敢再動,任由他一件一件解開……
直到紅色的抹胸露出,他才住手。
「你可知你現在的身分?」
「西門府的婢女。」
他冷冷一笑,「我曾經要讓你當尊貴的西門府女主人,是你自己放棄了。」
「琵琶如今也不敢奢求,只盼有容身之所。」
「多卑微的心願。現在,後悔了嗎?」曾經,她是他捧在手心的寶玉,這刻碎裂一地,成了無用的石頭。
「不曾後悔。」
她毫不遲疑的回覆再次惹惱了他。
「很好,往後我將是你的天,你最好要記住,別讓我生氣,要不我能讓你們連祥龍鎮也待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