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想到姬玄楓每次盯著她的那種眼神,簡直足讓人不寒而栗。以前雖然覺得熟悉,卻總也想不起那種眼神來自哪里,現在,她驟然醒悟。
在那蘭苑中,在皇宮里,她幾乎時時刻刻都會被這種眼神包圍。這種憂怨憤恨的眼神,和那些末得寵愛眷顧的妃嬪眼神是何其相似?!
但是,姬玄楓畢竟是男兒身,怎會和她在姬玄舞面前爭寵?更不應對她下如此重的毒手啊!
真不愧足兄弟,姬玄楓的心思和姬玄舞一樣讓她難以猜透。
姬玄舞,姬玄舞……他真的不要救她了嗎?為什?為什他不在乎她的死活?枕畔那些溫柔感人的情話,和床笫問纏綿悱惻的肌膚之親,莫非,他都忘了?
還是在他心中,她這一個小小的妃子遠比不了自身和國土的安危重要?
若是在她和國家之問,他選擇了後者,她不會怪他,因為保護一個國家的安全是身為王的唯一職責。
只是,她的心好痛啊!
不僅僅痛在他的決斷看似寡情,還痛在她的身世。
她到底是誰?她是不是雲裳?如果她不是,那她又是誰,為什她會成為雲裳?真正的雲裳又在哪里?
眩暈襲來,她咬牙忍住,這一次她絕不能被擊倒,她必須堅持住,堅持到……堅持到……她忍不住期待,因為她認為姬玄舞不會真的放棄她的。他不會,他不會!
迷迷糊糊又撐了半個時辰,一個人走進帳子,手里提著亮晃晃的長刀。
那人很客氣,對著雲裳行了個禮,「王爺說了,既然國主不肯割讓土地,留您也沒用,對不起了,娘娘,就由小人送您上路。」
刀鋒亮起,寒光照進雲裳的眼中,她不由自上地閉上了眼。
要死了嗎?腦海中隱隱約約仿佛听到姬玄舞的聲音--
若我不在你身邊,真不知道你還要出多少事情。
她想笑,想不到他預料得如此準確。沒有了他,她寸步難行,甚至連生命都無法擁有。但她不想哭,因為她並不覺得遺憾,被他愛過,也真心地愛過他,無論她到底是誰,這份感情是真的,所以,她無恨也無憾……
「啊!」有人驚呼,但聲音不大,還未喊全就似被人扼住了咽喉。
雲裳南一睜眼,就見兩名黑衣人一左一右進人帳中,前面那人身材縴細似個女子,後面那人還未看清面容就已沖到她身前,低聲問︰「你怎樣?」
這優雅如風的嗓音讓她頓時怔住,「玄舞?」她輕顫著第一次叫出他的名字。
他用黑紗蒙面,但露在外面的一雙眼楮比平時更加深幽明亮。
沒有立刻響應她,他的眼楮死死盯著她肩頭的血跡,眼中流露著的是憤怒和憐惜的情緒。按捺住所有的怒火,他對身後的同伴說︰「找到人了,撤。」
「是。」那人一張口,雲裳听出原來她是鳳秋霜。
她雖然曾設想過自己會被救出,但萬萬想不到會是用這種方法,在這種情況下和他重逢。
他是一國之君啊,怎可以如此輕易涉險,只身為她獨闖敵人大營。想到他可能會遇到的危險,她忍不住說︰「你不用親自來的。」
「閉嘴!」他似乎很生氣,「你確實要給我解釋清楚這一切,但不是在這里。」
因為沒看到她身上有繩索,所以他一手挾著她的胳膊想將她拉起,她身子一軟,幾乎摔倒。
「我被下了藥,渾身都動不了。」她說。
不想成為他的負累,但到最後還是成了負累。被她這樣拖累著,他怎能安全離開敵營?
孰料他听了只是微微蹙了下眉心,然後將她一抬而起,扛在肩頭,右手持劍,飛快掠出帳門。
帳外橫七豎八地躺著幾具尸體,都是守在帳外的敵軍。另有幾名跟隨而來的西歧兵,正把這些尸體搬到帳內以掩人耳目。
「做得干淨點。」姬玄舞丟下一句話,身形未停,幾下跳躍,已掠出第一層帳群。
雲裳被扛在他的肩頭,可以看到四周帳子的點點燈火。漸漸地,他們越來越接近營帳的外圈,但正巧有一隊巡邏兵經過,發現姬玄舞等人的身影,巡邏兵立刻高聲大叫︰「站住!」
姬玄舞根本不理睬,劍一揮便剌倒幾人,閃身又向前躍了一段。
「有敵人!有刺客!」之後來的幾名小兵,大聲喊叫起來。
雲裳看情況不妙,握緊姬玄舞的肩膀說︰「若是敵人來得太多就把我丟下,你先走。」
姬玄舞閂視前方沒有閃應,長劍如飛龍藏于雲海,神鬼莫測,一時間難有人可以靠上前。但是畢竟雙拳難敵四手,這種情況維持得了一時,卻難以維持很久。
雲裳越來越心急,再難以控制激動的心緒,顫聲叫道︰「玄舞!放我下來,你足-國之主啊!」
四面八方忽然傳來震耳欲聾的吶喊聲,似乎有無數人從敵營的外面向里沖。而敵軍中忽然燃起大火,大火瞬息連成一片。
原來是西歧的援軍到了。
西歧軍先找到姬玄舞,將周圍的敵人殺散,保護著姬玄舞沖了出來。
「陛下!您沒事吧?」鳳秋霜趕到他們身邊。
姬玄舞回答︰「沒事,你去指揮,我先回營。」
將雲裳抱上馬背,他策馬狂奔,身後火焰熊熊,火光綿延照亮了半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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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寢帳,姬玄舞將雲裳放在一張軟楊上。
新月急急地跟進來,「娘娘,您怎樣?您有沒有受傷?」
姬玄舞沉聲命令︰「去叫軍醫來。」
「是!」新月跌跌撞撞跑出去,就見軍醫早已聞風而來。
仔細為雲裳診斷之後,軍醫回稟︰「娘娘是吃了軟骨散,對身體無害,應該可以自行恢復體力,請王放心。」
軍醫又要看雲裳的傷口,被姬玄舞攔住,「傷口我會處理,你去煎藥。」
當周圍人為他們忙碌,對他們說話時,雲裳始終凝視著姬玄舞的臉,而他的目光並未與她接觸,默默地從旁邊取餅藥匣,小心翼翼地為她上藥,神情中卻似乎還有一種怒氣郁結在心頭,即將發泄出來。
「給陛下添麻煩了。」終于帳內空蕩蕩的只剩兩個人時,她幽幽地說︰「足我太不小心了,如果我能多想一想,不要太沖動的話,也許就不會……」
她低聲自責,但姬玄舞全無響應,這讓她有些失望。哪怕他罵她愚蠢,她也不會生氣。但他的不理不睬,讓她無法繼續說下去。
她一直握著他的手,斟酌著如何緩和現在的氣氛。忽然覺得手心上有些濕濕的,低頭-看,下知何時,從他的袖子里流出鮮紅的血,已經將袖子濕透了一大片。
她大驚,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力氣,撕開了他袖門,看到他的胳膊上有很長的一道傷口。
她倒抽一口冷氣,眼前陡然模糊,看不清東西,用手背一擦,原來是淚。
抬起淚眼朦朧的雙眼,想和他說些什,姬玄舞突然張開雙臂將她緊緊摟在懷里。
「不要讓我再嘗一次這種滋味了。「他輕輕嘆息著,每個字都震撼著她的心,「這種幾乎以為要失去你的痛苦,我不要再經歷一次。」
這份感動和喜悅難以用任何言詞來形容,雲裳只是緊緊抱著他,仿佛失而復得的人是她,而害怕失去的,是他這樣一個世上再難尋覓、如此深刻地愛著她的人。
找尋到他的唇,她將自己所有的真心真情注入到唇齒之間,傳達給他知道。
他深深地吸氣,手掌托住她的臉頰,那股血腥味倏然飄進她的鼻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