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商出任務(上)︰犀利棄妃 第26頁

那是公孫毅,他站在門口,不知道已經從他們一寫一答的「對話」中,听去多少事情。

他是個四十開外的中年男子,五官清俊、兩鬢微霜、目光精矍,明知王府遭事,仍然一臉淡定。甫接觸,黎慕華便認定他是個有智慧、可以被信任的男人。

「既然先生這般認定,為何不規勸王爺,放下權利爭奪、遠離京城是非地?」韋氏權勢蓋天,便是皇帝也無力阻止,太子儇熙在世的時候,或許可以阻止一二,但太子一去,皇後動作頻繁,這不是第一次壢熙背地吃虧,只是礙于韋氏,他必須權衡利弊,生怕一招算錯滿盤輸,不得不忍氣吞聲。

鮑孫毅微微一哂,問道︰「王妃可知,天下英雄心底是怎麼想的?」說話同時,他進屋,目光在黎慕華臉上一滯後,轉眼望向陸茵雅。

陸茵雅搖頭,她不是英雄,怎知英雄心事。

「他們心想,光陰似箭,時不待人,唯有成就皇圖霸業,不懼戎馬半生;他們但願成就一番經天緯地的大事業,不願被限于局促之地,無法翻身;他們不等待時勢造英雄,他們要親手創造時勢、創立豐功偉業;他們最後所想的,便是將這金甌九鼎盡數攗在手中。而王爺,是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至于他,他想做的是成就出這樣一位大英雄。

陸茵雅勉強地扯了扯嘴角。這就是男人與女人最大的不同,男子的天職是開拓與征戰,女子的天職是庇佑和守護。

男子想要奪得一番天地,即便要因此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而女子只想保有一方平安,只想守護自己最深愛的男人與親人。

「是豐功偉業抑或是虛榮心作祟?先生知道嗎?朝堂上,那里是男人施展陰謀與陽謀的戰場,而環繞三面的東西六宮,一片脂粉凝香,卻是沒有硝煙的、女人的戰場。」

「至于壽永宮,作為中軸,連接了最風雲詭譎的廟堂與最腥風血雨的宮闈,令人凜然、敬畏、望而卻步,那里是人間最森嚴、最涼薄,也最無情的地方。人人都貪圖那張龍椅,殊不知那是多少荊棘與鮮血交織而成的東西。江山再嬌媚,真值得用鮮血、用寶貴性命來交換?」公孫毅望住陸茵雅,眼底閃過一抹激賞,但也嘆了口氣道︰「王妃找我來,是想同我爭論這些嗎?」陸茵雅連忙搖頭,是啊,她這是怎麼了?這危難當頭,她想到的竟然只是自己的滿月復抱怨?

「先生剛剛站在門外,听了多少?」

「全听見了。」他實話實說。雖然只听得王她的話,他也足以推敲出她們在說什麼。

「先生的見解呢?」

「王妃的想法都對,卻漏算一件。」

「哪一件?」

「便是皇上的性命無礙,但為顧忌韋氏家族,到最後,王爺勢必還是會成為代罪羔羊。」

「代罪羔羊?什麼意思?」她心急反問。

「即使王爺能熬得過宗人府的虐待與暗算,但罪名一經確立,王爺的下半生必得在圈禁中度過,至于那些雄圖大業,到頭來,不過一場幻想罷了。」他嘆道。

仿佛應和著公孫毅的斷言,陰沉壓抑的夜空中,突地響起一道沉悶的雷聲,閃電在瞬間閃亮了陸茵雅雪白的面容。

她滿月復的悲憤抑郁,哪里來的罪名?什麼事都沒做的壢熙為什麼要被圈禁?顧忌韋氏的皇帝又不是壢熙,為什麼他非得成就皇帝的顧忌,背負罪名?

她緊抿雙唇,抿去最後一絲血色。

原來代罪羔羊——指的是這個呵——是,她很不甘心,卻也能理得通前因後果。

不管有過無過,那對白虎是壢熙呈上的,無論如何,他都避不開這場禍,至于皇帝,倘若皇後連弒君之心都有了,怎會沒對後面的棋局做好準備?

如果這場局是皇上與皇後的對奕,那麼皇上已經失了贏面,接下來他唯一能做的不是忍辱負重,就是掀盤破局。

後者的勝算太小、犧牲太大,到最後,很可能皇帝失去的不僅僅是萬里江山,還有千萬百姓的生命。

皇後殘酷陰沉、心計深藏,壅熙殘暴乖戾、窮凶奢極、桀騖難馴,讓他們母子登上帝位,大燕國的未來岌岌可危。

帝者,有國無家。在最危難的時刻里,身為帝王,他只能夠選擇丟掉一個兒子,不能丟棄他的國家——難怪爹爹總說︰帝王是最不可信之人,生則信、亡則棄!一朝天子一朝臣。

「難道我們什麼都不做,任憑情況發展?」她澀然開口。

「不,王妃是對的,不管未來如何,眼前最重要的是先保住皇上,唯有保住皇上,王爺才有機會留下一條命。」即使王爺會因此失去太子之尊——但或許王妃也沒想錯,遠離權力爭奪、京城是非地,或許會帶給王爺另一番幸福。

在公孫毅同意陸茵雅的想法時,陸茵雅也同意他的論調。

盡避她滿月復抱怨,但公孫毅所講句句屬實,壢熙是個頂天立地的英雄,他想成就皇圖霸業,不願被限于局促之地,他要創立豐功偉業,要將金甌丸鼎盡數攬在手。

不管當初壢熙爭太子的原因,是為了救母妃離開冷宮,或想與太子一較長短、贏得楠楠的愛情。如今,那張滿布荊棘與鮮血的龍椅,早成了他今世的一心一言。

她知道他有多盡力、多用心,她明白他為百姓付出過多少心血,可當這一切盡成空話——他怎能氣平?

「王妃?」公孫毅輕喚她。

陸茵雅猛地搖頭,眼前狀況根本不容許她做太多假設,她只能一步接一步、慢慢跨實了,先把壢熙從宗人府里救出來再說。

「公孫先生,還是請你去找四王爺,以保住皇上為先。」公孫毅點頭,臨出門時,回望她一眼,輕輕放下一句,「王妃保重,或許日後還有需要王妃之處。」她點頭,目送公孫毅撐起油傘,投身大雨中。

需要她?他指的是什麼?安慰失落的壢熙?這話是安慰她或是真心,倘若真心,他未免太不懂得壢熙,殊不知滿園子的女人,誰都可以安慰王爺,獨獨她,不行。

一個溫暖的手掌輕輕壓在她肩膀,她吁口氣,偏了偏頭,想依恃什麼似地,偏頭靠在她的手背上。「婆婆,陪我,一步都別離開我,好嗎?」黎慕華繞到她面前,伸手往天空一抓,放在她的掌心,再把她的掌心緊握,用眼神催促她。

陸茵雅笑了,婆婆說那是他們家鄉的習俗,在他們那兒,人們可以對星星許願,可是星星難得,于是用鑽石代替,他們說︰鑽石恆久遠、一顆永流傳。

恆久的鑽石、恆久的愛情、恆久的夢想與心願。

她沒見過鑽石,婆婆在紙上畫出鑽石的形狀,然後在空中胡抓一把,放在她的掌心,催促她許願,那次她許的願望是︰但願壢熙身強體健、家人平安順遂。

婆婆笑著說︰男人肩上擔不起的擔子,女人就用膝蓋去求,求天、求地、求上蒼憐惜。

如今,她也只能求天、求地、求上蒼憐惜了。

合掌向天,她輕閉雙眼,低聲禱告︰但願壢熙平安逃過此劫,她願意減壽五十年,為他求得一個四季平安。

再張眼時,她臉龐浮上毅然決然的神情。「婆婆,我要回主屋。」回主屋?!

黎慕華愣住,不想爭寵的茵雅想回主屋?但片刻工夫,他想清楚了,接下來王府里必定還有風波,等著她見招拆招。

第十章人心惶惶

天一亮,宮里派禁衛軍將王府團團圍住,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也進不來,看管得非常嚴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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