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窈窕淑女 第11頁

憶起昨晚她那身戲服上有十分濃重的煙味,只是一個念頭,讓他想著,難不成她在這里工作,是開分小姐?

喬賓皺眉,想著她的濃粧,以及她的言行,突然覺得十分有道理。濃粧一抹,雖是難看許多,但也可降低被真正的變態輕薄的機率,想到這里,他不禁微笑,覺得這小表倒是挺聰明。

唉!她才十七,又中途輟學,哪有什麼好工作能讓她做?想到李木新所說的,陳秀琪昏迷住院半年,醫藥費沒著落,那張保山也不理,所以她才當開分小姐?

開分小姐的薪水雖不如檳榔西施,但不需露肩露女乃、不需被人輕薄,又可扮鬼嚇人——她老板倒真能忍受啊——他推敲著她的思考模式,愈來愈覺得其實她滿可愛的。

只怕她當班是八個小時呢,他該等在這里嗎?這時喬賓真想在她身上掛鈴鐺,好能隨時掌握她的行蹤,否則以她愛跳愛逃愛踢愛咬的個性,他還真難抓到她。

嘖。瞧她先前在自己手上留下的齒痕,她也真狠。

他下車到後車廂找了件乾淨的襯衫,回車上變裝完成後,又由置物箱取出墨鏡戴上,隨即下車走進柏青哥店。

台灣人也真愛賭,有人賭樂透,有人跑地下賭場,有人玩柏青哥,他喬賓自己也是,和喻子楠玩了十幾年的「勝者為王」游戲,根本就是大哥不需笑二哥,應該拜把才是。

他自嘲想著,在蛇鼠一窩當中,努力搜尋她的身影。店里還有一個開分小姐,只是粧沒原曉玫這般可怕,但姿色倒也還好。

巡視了一圈,喬賓終於理解,她真的沒錯,也不是色盲,萬一她真的穿一身高級時裝到這里,只怕是極端不搭。

才瞥見她花臉側面,就見到她的手正拍在一個男人背上。

「手氣不順啊!再換一千試試嗎?」沒刻意兜售,滿臉笑著,仿佛只當是工作。

男人沒瞧她,只是撈出一千換代幣,再度試手氣。

之後,她又隨處晃著,有人要開分她就收錢效勞,有人要換代幣她就取錢給,既沒賣色也沒乞憐,很像好強斗狠的她。

瞥見她走往這里,喬賓隨即閃身躲在機台後,一個念頭興起,他悄悄步至櫃台。

「老板在嗎?」他問櫃台後的女人。她的粧也濃,只是沒那麼像鬼,但他猜測卸下粧一比,眼前這女人只怕比原曉玫恐怖。

「啊?」她表現得像是他在說外語。

「老板在嗎?」喬賓扶了扶墨鏡,又問了一次。

「我就是。」那女人應道。

「嗯。」喬賓暗罵自己不該因為對方是女人,就直接把她當作櫃台小姐。「你好,我想跟你問一個人。」稍稍轉頭望原曉玫,以免自己的行蹤被她發現。

「哦?」那女人顯然不安著,深怕他來找碴似的。

「原曉玫在這里工作多久了?」他開門見山。

「曉玫啊?五個多月啦!她也欠你錢嗎?」

喬賓沒有忽略那個「也」宇,當即追問︰「她欠誰錢?」

那女人瞪著他,仿佛他是火星人木星人或其它相當的。「你問這干嘛?你又是誰?」

「我是她朋友。」

那老板瞪著他的行頭打量著,隨即又瞥向原曉玫,來來回回數次,害喬賓很想把她敲昏,她這般行徑只會引人來觀,什麼正面意義都沒有。

「她欠我錢,所以在這里工作。」那女人終於將喬賓歸類完畢,這樣回答著。

「嗯。」喬賓點點頭。難怪這女人能容忍原曉玫的花瞼,因為沒得選,還是因為她自己也一樣是花臉?

他轉頭尋找原曉玫的蹤跡,只見她面朝門外扭轉脖子活動筋骨。「借一步說話如何?」他低聲問老板。

那老板又瞧他片刻,臉上浮起理解的神色,隨即指了一個方位。「你先進去那里。」等他走了幾步後,老板扯著嗓門叫著︰「珮君!來這里顧一下。」隨即跟著進入小房間。

「可憐的女人啊!」老板點根菸抽著。「我是說秀琪。」

「原曉玫的媽媽。」喬賓和老板對坐,應了一聲。

「是啊。大美人一個。我和她是高中同學,以前總羨慕她很多人追。」那老板又吐口煙。「想來她第一任老公是不錯的,只是中途失了業,染上酒癮,有一天酒後駕車,車禍死了。這樣的死法很糟很笨。」

「嗯。」喬賓點頭。李木新說的是張保山的事,此刻他想听听陳秀琪的事,看看能否拼湊出原曉玫全部的背景與性格成因。

「秀琪也滿堅強,老公死了,保險金又被用去當車禍和解金,沒辦法,只好又來找我。老公死前她就想來我這邊工作賺錢養家。但這里份子雜,我先前沒答應她。你知道,因為她長得太美。」

喬賓有點不解,長得美就不讓人家在這里工作?

老板看到他墨鏡上頭那兩道眉挑動,知道他疑惑,熄了菸,嘆口氣,又說︰「這里份子雜,進出的不是好男人,她在這里工作,只怕沒事招惹男人死纏。」

「嗯。你顧慮得沒錯。」喬賓點頭。

「老公死後,她沒什麼路走,我實在不忍心,只好讓她來。她工作沒幾個月,就給張保山那個混帳纏上了。」

原來張保山的賭性倒是先由小爸珠玩起的。喬賓心想。

「張保山雖然長得人樣,家里也還有點錢,但來這里的男人,老實說一句,十個有八個是人渣,秀琪就是給他纏上了,纏了半個多月,有一天被強要,懷了孕想打胎又不忍,於是糊里糊涂地嫁給張保山。」老板說完嘆口氣,又點了根菸。

嘖。很慘!謝謝老天保佑,幸好原曉玫比母親堅強蠻橫且聰明得多。喬賓心想。

「那小孩呢?」喬賓突然想到,她若有個弟弟或妹妹,他怎麼沒听李木新說起?

「哼!」老板吐出煙圈。「愈賭愈大、愈睹愈輸,打老婆的男人一個,把自己的骨肉都打掉了。」

「原來如此。」喬賓點頭。剩下的事他都知道了,原曉玫為什麼在這里工作,為什麼畫個花臉他也知道了。「曉玫欠你多少錢?」不知不覺中,他喊她的名去了姓。

「沒交健保費,也沒錢付醫藥費,醫院要趕人,秀琪她娘家也被借窮了,你該知道嘛,借急不借窮啊!曉玫沒辦法,只好來求我讓她工作,前前後後向我借著先付,一邊工作還錢。還得差不多了吧,只剩五六萬。」沒直接回答,老板倒是交代了前因後果,

雖是這麼說,但老板心里知道沒那麼容易。秀琪還在住院,昏迷這種狀況又不是曉玫她自己能照顧的,只怕是還完還得再借,就這麼累著直到有一天秀琪她……但看眼前這男子,似乎全都想好了似的。

「我等會提款給你。」喬賓沒想就說著。「你叫她別來上班了。」

對於他要替原曉玫還債,老板像是一點也不訝異,反而是揚眉問︰「不擔心我是騙你?為了你的錢?」

喬賓微笑。「是你教她畫花臉的?」

「啊?」老板一愣。「你怎麼知道?」

因為描繪的重點與用色挺像。喬賓心想。「你既然教她畫花臉,又怎會騙我?」

「啊?」老板又是一愣,隨即才意會。原來他知道自己不欲曉玫被登徒子爛男人糾纏,才教她「化粧」,既然自己會有這種好意,又怎麼會騙他?

「附近哪里有提款機?」喬賓拉下墨鏡問著。

老板終於瞧見喬賓的眼,那是一雙溫柔愛笑的眼楮呢。她微笑想著。「由這門出去,轉角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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