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大爺的幫忙,小魁告辭了。」花小魁將又重又長的古箏放回箏盒中,但箏盒又重又長,剛剛摔了一跤的花小魁,膝蓋正劇烈疼痛著,她使盡吃女乃力氣,勉強抱起地上的箏盒,但走得搖搖晃晃,突地,她手中的沉重感消失。
「我幫你拿。」真無劍忽地接過她懷中的箏盒。
「真大爺……」花小魁呆傻在原地。
還好現場看熱鬧的人都已離開,不然一定又是一陣騷動。
「唷,我們家的冷木頭什麼時候變得對女人這麼溫柔體貼?」孫寶玉吹了聲口哨,故意取笑道。
「閉嘴。」真無劍依舊面無表情地抱住箏盒。
一個人高馬大的高壯男人,抱著一個秀氣的女用箏盒,這畫面……怎麼看怎麼好笑。
「真大爺,請讓我來拿,不然小魁會挨罵的。」花小魁想要搶回箏盒,然而怎樣扳也扳不動真無劍那堅硬如石的雙臂。
「廢話少說。」真無劍根本沒讓花小魁有拿回箏盒的機會,逕自抱著箏盒邁步往前走。
又慌又急的花小魁沒有他法,只好隨後追上。
阿彌陀佛,千萬不要讓大娘和其他好事之人撞見這光景,佛祖保佑啊……
第二章
打掃完馬房,花小魁總算可以稍稍喘氣休息。
她拖著奔走一整天的疲累身子,整個人癱躺在馬房的干草堆上。
透過馬房的屋檐破洞,她望著高掛在天上的月亮發呆。
夜晚時分,一般老百姓早已就寢休息,而青樓內卻是歌舞聲揚、觥籌交錯。
馬房雖然偏僻,但她依舊可以清楚地听見從大廳傳來的樂聲和嬉鬧聲。
從有記憶起,青樓就是她的家,大娘就是她的母親。
听大娘說,她出生後不久,就被丟棄在青樓門口,大娘好心撿了她,並為她取名花小魁。
花小魁之名並無什麼特別意義,只因花魁是樂妓的最高榮譽,所以大娘就隨口取了這個名字。
十二年如一日,樂妓和尋歡客的嬉鬧聲她早已習慣,類似今天所闖的禍她也不是第一次,然而此時此刻,她卻對青樓的一切感到厭惡至極,恨不得可以立刻離開這個惹人厭的地方。
但,可悲的是,除了青樓,她沒有其他地方可去;除了青樓的姊妹和大娘,她沒有其他的親朋好友。
出了青樓,她就像是失根浮萍,無依無靠。
「離開了青樓,我又能夠去哪里呢?」花小魁望著天上的月亮低喃自問。
這十二年來,過年過節時,她雖然也會跟著大娘和姊妹們一起上街逛逛,但僅限于青樓附近的店家和廟宇,再遠一點的,她不曾去過。
從未一個人上過街的她,要如何獨自面對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再說,她要是能夠順利逃跑那就罷了,萬一逃走後又被青樓的人抓了回來……她真的不敢想像會有何下場。
「不管了!」理智和沖動驅使著花小魁,她從干草堆上跳了起來,直接往青樓後門沖去。
青樓後門是一道簡陋小木門,專供青樓的人和牛馬牲畜出入,出了後門,再拐一個小彎,便是京城最熱鬧的街道——南北大街。
白天時,南北大街是條商業活絡的街道,南北雜貨、小吃茶館、銀樓綢緞等店家林立兩旁,到了晚上,南北大街便成了尋歡街。
「小魁,這麼晚了,還要出門啊?」花小魁躲躲藏藏的來到後門,才一現身,立刻有一位年輕人笑著迎向她。
年輕人名喚江漢,是青樓大廚的兒子,平常都待在廚房幫忙,偶爾人手不夠時,也會到後門守衛。
「是啊……」花小魁一見到江漢,立刻泄了大半的氣。
怎麼今晚的守衛是如兄長般的阿漢哥?如此一來,要是她今晚逃跑了,責任一追究下來,倒楣的便是他啊!
「是不是大娘又臨時要你出去買什麼東西了?」對花小魁毫不懷疑的江漢,一臉關心的走過來。
「是啊……」花小魁僵笑一聲,有點罪惡感地望著這位忠厚老實又勤奮善良的兄長。
江漢出生時母親就去世了,從此江漢便跟著大廚父親一起住在青樓,父子兩人相依為命。
她被大娘撿回青樓後,江大廚便如父親般地照顧她,江漢也視她如親妹妹,兩人從小一起在廚房玩到大。
「怎麼只有你一個人?」江漢發現她身旁並沒有其他的丫頭,幽暗的走道上,只有她孤單一人。
「是啊,你也知道今晚有貴客到來,簡直忙翻了。」花小魁干笑一聲,覺得有點騎虎難下。
「真是的,怎麼大娘老是要你做些危險的工作?不行,你一個女孩子走夜路實在太危險了,我陪你一起去吧!」江漢打開小木門,示意要和她一起上街。
「不、不用了啦,阿漢哥,別忘了,你還有工作在身呢,萬一讓大娘知道你沒好好守著門,她可是會發飆的。」怎麼能讓他跟?那可是會露出馬腳的。
「不行,小魁,夜晚的南北大街相當危險,我不能讓你獨自出門。」江漢話一說完,立刻把小木門重新銷上。
這家伙一頑固起來,和他的大廚父親更是相像。「那好,我在這里幫你看門,你去幫我跑腿。」如此一來,她不但有台階可下,也不會連累到江漢了。
至于逃月兌的計劃……算了,下次再說吧!
「好,大娘交代你買什麼,我去幫你買!」江漢立刻爽快地答應。
「上等花雕兩瓶。」花小魁丟出幾兩錢,江漢動作迅速地接住,隨即打開小木門,消失在夜色中。
見這臨時起意的逃月兌計劃已然失敗,花小魁顯得有些泄氣又不甘心,她站在後門旁,任冷冽的夜風吹拂嬌小瘦弱的身子。
時已入冬,再不久便是過年,然後就是吃元宵提燈籠的日子。
元宵當天,同時也是京城花魁出巡游街的大日子。
這一天,大家所選出的新花魁,將會盛裝游街,屆時,為了一睹花魁風采,整條南北大街將被擠得水泄下通,當中甚至還有遠道而來的游客。
可想而知,從過年到元宵的這段時間,便是南北大街一年中最繁忙的時期,而位在南北大街上的青樓,更因聲名遠播,加上地利之便,從早到晚尋芳客不斷。
然而,肥了大娘的荷包,卻苦了辛苦工作的伙計啊!一年之中,她最討厭的節日便是元宵了。
就在花小魁站在冷風中冷得直哆嗦,後悔自己沒事找事做時,忽然,有一道人影緩緩靠近後門。
「孫老爺要回府了,立刻打開後門讓馬兒出入。」幽暗中,一道低沉的男性嗓音響起。
咦?這聲音好耳熟……花小魁納悶地舉起燈籠,仔細一瞧,果然是真無劍。
青樓上下,燈火通明,蠟淚成堆,唯獨後門,是只有一盞小燈籠的陰暗死角。
「是你。」當真無劍的視線和守在後門的花小魁對上時,眸中瞬間閃過一抹驚訝。
他驚訝的是,青樓好歹也是京城數一數二的尋歡場所,守門這種重要工作怎麼會由一個小娃兒擔任?如此松散的警備,萬一要是讓有心人趁虛而入,那後果可是不甚設想。
「不是我還會有誰?整個青樓上下就我們這幾個下人在打雜,看來看去都是熟面孔是正常的。」花小魁沒好氣地打開後門,以便讓他和他身後的馬匹通過。
「還好孫老爺今晚的行動相當低調,不然萬一出了事,後果可不是你們承擔得起的。」真無劍語帶責怪。
「哼,瞧你狂妄的語氣,好像你那滿頭白發的主子是多麼了不起的人物似的。」今晚的貴客,是一位身材矮小、滿頭白發的瘦小老頭子,听說是個來頭不小的大官員,但看在她的眼底,這些尋芳客統統一個樣,不管是天皇老子還是富商,只要一喝酒便開始亂性,成了低級下流的野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