珂珂求痴 第17頁

「如果讓老爹知道了,我可是要捱板子的,如果你不舍得見我捱板子,那麼,你就該乖乖安靜,是不?」

射月嘆了口氣,在她的身旁他似乎只有嘆息的份。

「是的,我會安靜的……舞月!妳在做什麼?」

他發出驚呼,只見那壓根不懂針砭的少女,竟拿著銀針在那似乎即將斷氣的乞兒身上玩起針灸的游戲。

「沒什麼,依你說的,在這荒郊野外躺著也是等死,既然如此,那麼還不如讓我來試試看。」

「舞月!」

射月愕然的驚覷著那被亂扎了幾針肌膚上滲出血絲的乞兒,急急擋下舞月下針的手勢,「什麼都能玩,這個不能,那是一條命呢,妳讓人家安安靜靜地去吧!」

「不要!」

她毫不考慮的推開他。

「重要的穴門都還沒插到呢,也許她命長,也許我技高,也許我和她就有此緣,也許,就這麼誤打誤撞也能趕跑閻羅呢!」

一個念著玩一個只想阻,推拒之際一不小心針盒翻倒,里頭的銀針竟一古腦兒往齊珂珂身上斜插、豎進、直刺、橫落,猛地一股椎心的痛楚自齊珂珂宗鼻、梁丘、伏兔、髀靈等等穴位閃電似地流竄,她只來得及張開口發出一聲驚人痛呼,之後便沉入了昏迷里。

※※※

事後,有關這項奇跡,齊珂珂真不知是該感謝閻王饒命,還是該感激小表忘了索命。

那一日,射月見齊珂珂被舞月胡刺一通發出慘叫,為了不讓她命喪于少女手里,他急急忙忙抱了她回轉班子里,而這時,恰巧雲游方士回來尋針,經過診治,齊珂珂順利撿回了一條小命,可依方士的意思,他那事後的救治是其次,針盒砸下時的亂針齊舞才是真正救回垂死邊緣的齊珂珂一條命的主要因素。

當齊珂珂清醒之後,她才知曉自己身在一個以耍雜技為營生的班子里,來自金陵,團主名喚秦快,名副其實為了銀子既「勤」且「快」的貪財人物,六十出頭的高瘦清瞿男子,一臉的刻薄毖恩相。

班子里除了團主另有七個成員,都是些在戰火中流離失所、無親無故亦無家可歸的孩子,那日將齊珂珂自破廟中帶回的射月和舞月年齡最長,分別是十九及十七,其余的孩子們年齡較小,大抵由十二至十五,每人名里都有個月字,依序是射月、舞月、輕月、盈月、挽月、寄月及游月。

秦快在齊珂珂躺了三日後就差人將她喊了過來,嘴里叭吃叭吃抽著長煙桿兒,背脊斜倚在竹躺椅上,見齊珂珂入門他那老鼠眼兒亮了亮。

「沒想到這回舞月那死丫頭倒幫我撿回了個寶,孩子,在外頭討乞不如跟著秦老爹,甭多想了,戰火歲月,溫飽首要,待下後,妳就叫邀月吧。」

邀月?!

齊珂珂忍住作嘔,算了,既是打定了主意要受苦,那麼,叫什麼都不重要。

「听好了!邀月。」

秦快呼出長長一串煙泡泡,也不管是不是會將人燻嗆了。

「妳該看得出咱們這里是養不起閑人的,這兩天班子開場時妳不妨先在旁瞧瞧,瞧舞月那些孩子們的把戲里有沒有妳自認可以學著點的,若都不成,」秦快綻著滿含深意的微笑,「妳就負責收賞銀吧,妳人生得標致,客倌們肯定會大敞錢袋,只不過,妳記清了,上門來看戲的都是客人,都是咱們的衣食父母,如果有客人想借機模模小手,逗逗妳玩,妳可得悉數盡收,且還別忘了說聲謝謝。」

被模小手還得開口說謝謝?!那你干麼不讓你娘去試試?

齊珂珂咬了幾次唇才將這話給硬生生吞下。

「成了,就這樣吧,妳先下去,妳看來是個懂事的孩子,應該分得清楚該做什麼才是對自己最好的。」

齊珂珂退出大房間,問了半天才找著那正在麻繩上練把式的舞月。

「謝謝妳!」

她突發的聲響害正踮起腳尖在半空中揚舞的舞月自繩上摔落,齊珂珂叫聲未歇,少女已然在落勢中攀緊繩在空中晃晃蕩蕩,那股靈巧,倒似猢猻一族。

「謝謝……是妳!」

舞月揚揚眉,縴手兒一放,身子在空中兜了個圈兒再在齊珂珂面前躍定,接著,靈黠清麗的她在齊珂珂身旁開始兜圈兒,認真審視這被自己胡亂救活後,不曾再去搭理過的姑娘。

「妳真是那被我救回來的小乞兒?」

齊珂珂點了頭,「如假包換。」

舞月由鼻中哼哼出氣,手勢抬起腳底漂亮地旋轉起舞。

這少女有著狂傲氣息,也有著足以狂傲的本錢,她的一舉手、一投足在在媚麗如絲,攫住人的視線不放,光論外表,齊珂珂勝出,可若比起自信與肢體語言,她自知比不上這叫舞月的少女。

「下回把臉擦干淨,早知道妳長這個樣,我才不救妳!」舞月自拂面而過的指縫間覷著齊珂珂,「我沒那麼大的度量去救個比自己漂亮的女人。」

「我不是妳救的。」我的活命是閻王開恩。

「不是我救的?」舞月歇下輕舞,眯緊眸撅高著菱唇的模樣貓兒似地,「這話可真是錯得離譜,妳昏迷了,所以不知道當時有多麼驚險,也不知道離死有多麼近,妳氣息將絕,是我……」

「是妳打翻銀針扎上了我,然後,我才得以幸存的。」

「所以,」她噢了長聲換上笑臉,「妳並沒有昏迷?」

「在那些銀針亂飛之前,」齊珂珂點點頭,「我是的。」

「不論過程只談結果,」舞月伸長手臂賊笑兮兮勾著她的肩膀,「無論如何,我還是能算作妳的救命恩人是吧?」

齊珂珂覷著她表情,突然想起了妹妹齊姮姮。

「說真的,妳有點兒像我小妹。」

「像妳小妹?!」舞月哼哼氣,「怎麼,剛清醒就懂得了攀交情?」

「我不需要攀交情,留在這里也不一定比行乞來得好!」齊珂珂斜睨向她,「說妳像她,是因著妳們都是一肚子鬼主意,卻又喜歡笑嘻嘻佯若無事。」

「說得好、說得好!」舞月不怒反笑,「沖著這句深得我心的話,咱們這朋友是交定了,至于救命之恩如何回報就改天再說吧,對了,妳叫什麼?」

「妳問從前還是問現在?我叫齊珂珂,至于秦老爹那邊,他剛幫我取了個『邀月』的名。」

有志一同,兩個女孩兒面對面做了個鬼臉,舞月笑不可遏,「感謝上蒼讓我比妳早進這道門。」

「是呀!舞月!」齊珂珂望著懸在兩人頭頂上的繩索,想起方才她的舞姿,「這名字真的挺適合妳的,妳喜歡跳舞?」

「以前,不!現在……」她撅撅小嘴,「總算被打出了些許興趣。」

「打?!」齊珂珂雙目透出了驚訝。

「廢話!不然妳以為我們哪條筋不對勁兒要爬到繩上去跳舞?要強迫自己割舍貪玩本性而不斷地練習、練習、練習?」

言語間,舞月再度翩然翻身上繩,這一回她掛上繩子的是腳,頭朝下發辮兒直直垂落,將自己晾在繩上晃呀蕩地,那貪玩的神情與齊珂珂方才就想到的猢猻一族更近似了些。

「老爹一定告訴過妳咱們這班子是不養閑人的,射月是神射手,他可以蒙住眼楮轉身射中三十步外的標的物,我叫舞月,負責走繩索、跳繩舞,以及和射月在繩上搭檔演出空中拋接,表演時,射月的足踝得倒勾在鐵環里在半空中搖擺,然後接住我由另處數十丈高台上跳下的身子……」

听得驚險的齊珂珂發出了低呼,她忍不住大睜著眼,「這麼驚險,妳不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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