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姒求痴 第11頁

原先,她擔心的是在他面前會不自在,這會卻松了口氣,面對他,並不如她想象中的困難,看來,昨夜的事兒並未留在他記憶里。

看著她開心掃動著眼前飯菜,荊澔心底忍下嘆息,不錯,她是個美麗的少女,可除了嬌小豐腴的身段,她的模樣實在與嫣語搭不上邊,天知道他昨夜是得了什麼樣的失心瘋,突地一個念頭閃過,他挑挑眉覷了眼她扔在一旁卸下偽裝的道具。

昨夜是她,他百分之百肯定,因著她那沒法子抵賴的小虎牙。

會扮成嫣語,難不成……他皺皺眉,她開了密室見到了嫣語的畫像?

「四喜不在,這段時間妳要代他的職?」他若無其事問著,而姒姒也自然地點了點頭。

「我先言明了,」他目中閃動著嘲佞,「伺候我的活兒並不包括了陪寢……」她雖低著頭,他還是沒放過那粉頰上突生的一抹殷紅,「這也是我之前言明不用丫鬟的原因之一,妳知道,有些時候男人若生得好看,是有很多麻煩的。」

「這點你放心!」再抬起頭時,姒姒已斂去臉上的雲霞,覷向荊澔的眸里只有挑戰,「我今年十六,沒必要饑不擇食去上個大了自己十歲男人的床。」

「不簡單!」他溫吞吞嚼著肉,「連我年歲都探清了?」

「少年畫聖荊澔,」她覷著他,「我沒那麼孤陋寡聞。」

「我桌上那些畫是妳的,而妳跑來當我的丫鬟是為著想學畫?」他冷冷哼了哼,「少年畫聖?!妳看不出我離少年已有一段遙遠的距離了嗎?」

「年歲不是問題,」她眸中射出了熱烈的光芒,「你可以的,因為你是荊澔。」

「年歲不是問題,心情卻是的,」相對于她的熱情他冷情依舊,「我永遠都不會是當年的荊澔了,如果妳想尋的是那對丹青激越狂戀的年輕人,勸妳趁早死了心。」

「為什麼?這不該是你,你的書、畫都顯露出,你不會是個甘于沉淪、輕言放棄理想的人。」她咬咬唇直言道。

「別妄用自己的感受來圈住人,我非常滿意目前的生活!」他胸口突起悶火,手亦習慣性地執起了壺,卻又在下一瞬間將壺用力砸上了牆。「我不管妳在這兒為的是啥,但要留在我身邊,最重要的一點記清楚——我要的是酒,不是茶!」

不去看牆角灑了一地的碎片,她溫吞吞出了聲,「你撒謊,如果你真的對目前生活滿意,那麼,你就不會這麼依恃酒了。」

「說完了?吃飽了?」摔了壺,荊澔似乎也重拾了冷靜,他放下箸踱進了畫室,「去幫我拿酒來。」

姒姒不睬他,慢條斯理飽餐一頓後又好整以暇的漱洗妥當,才踱出屋外,扯了扯一條懸在檐下的拉繩,那繩是她來之後才添上的,末端直通僕役房,一扯便有鈴響。開玩笑,這兒是四樓,要她上上下下喊人,她可沒這嗓門,更沒之前四喜的傻勁兒!

見她動作,荊澔不出聲,一徑環胸冷眸。片刻後,秋棠俐落的身子出現在房前,接過了姒姒遞過來的餐盤。

「下樓當心點,重著呢,吩咐廚子,荊公子晚膳吃得少,夜里記得早點兒上甜點,冰糖燕窩加香梨,可以幫他降點火氣,再來碟巧雲酥、破酥包,」她嘻嘻笑,「那是給我的!」邊說著她眼角邊掃向牆角,「帶掃帚畚箕來清理一下,還有,重新泡壺熱茶來,叫廚子找一找,我記得他那兒有個石壺,摔不破的那種——」

「我不喝茶!」

屋里傳出的陰沉男聲打斷了姒姒,可她卻不理會,連頭都沒回地將秋棠送下了樓,邊送還邊重復念著,「找找看,如果沒石壺,鐵的也成,重點是得打不破,如果沒有鐵觀音,杭菊香片也成的……」

送走了秋棠,她若無其事回轉屋里,入了門,迎面就是荊澔沉吼依舊的嗓音。

「我不喝茶!」

「你不喝茶……」無視他的怒焰,她氣定神閑,「是不行的,我可以明白告訴你,只要我一天在你身邊,就一天不會再讓你踫酒。」

「只要妳一天在我身邊?」荊澔危險地眯著眸,「那麼,請問妳還要這樣死賴在我身邊多久?」

「很難說,」她撫了撫尖下巴,「至少,要讓我覺得你已恢復了當年豐采。」

「當年豐采?」他起身踱近一臉有恃無恐的她。

「是呀!」姒姒點點頭,目中綻出亮彩,「就是等你的畫能重回到那種筆跡勁爽若流電激空、驚飆戾天、豪飛墨噴、捽掌如裂的破墨山水時。」

「我變成什麼樣與妳有何干?」他環著胸一臉不耐。

「當然有關!」她昂高縴頸挑戰著他不友善的眼神,「你是我崇拜的人,是我追求了多年的標的物,我不許你墮落沉淪,不許你毀了我的夢!」

「崇拜的人?!」荊澔怪笑,「我為什麼要為了個小女娃兒不切實際的想法存活?那是妳自己的人生目標,干我何事?而同樣的,」他陰鷙著眸,「我的人生該如何過,也不歡迎別人強加插手!」

「太遲了!」姒姒搖搖頭,目光有著遺憾。

「什麼意思?」他鎖著眉。

「別看我整日笑嘻嘻的,」她斂下笑,肅了容,「我的性子向來是說到做到,通常,我決定的事情是沒人能夠改變的。」

荊澔抵近她,如寒星般的冷眸及高大的軀體都給了她沉沉的壓力,她雖極力要求自己別受他霸氣影響,可她的心在經過了昨兒一夜後,早已不受她控制、早已對他起了降服,由不得她了。

伸出修長粗礪而且生了繭的手指,他將她下巴抬高,迫使她直接覷見他那如劍般有力卻又莫測高深的黑瞳。

「妳知道……」他拉長語氣,「我這兒有四層樓高?」

「我知道……」她抬高螓首,「自這兒被人扔下必當粉身碎骨。」

「若只是身子跌碎倒還不怕,就怕……」他冷冷一笑,「碎的是心,小泵娘,太固執對自己沒好處的,妳當真要伴著我,誓言改變我而不後悔?」

她搖搖頭不說話,心底一蕩,要怎麼後悔?在經歷了昨兒一夜後,她還能有什麼更重要的東西怕失去的?

他冷哼一聲,突然俯下頭,用力地、用力地吻住了她。

第五章

荊澔的吻驚出了姒姒的滿腮紅霞,卻無法達成嚇跑她的目的。

自然,更嚇不跑她一意要他戒酒的決心。

她寸步不離死跟著他,只要他眼中一出現了酒,她便緊跟著砸壇子,也不管兩人的舉措引來了多少側目好奇的眼神。

末了,姒姒索性掏出身上的銀票,扔給了管理酒肆的帳房。

「我請客,整座院里的酒我全包了,隨便你們要砸要請人喝都可以,就是不準……」她抬高挑釁的眸睇著陰鷙著臉的荊澔。「讓他沾上一滴!」

于是乎,他們兩人鬧了整整一夜,由胭羽閣、倚紅苑、醉仙樓、听宵集到不夜窯……不論荊澔上了哪兒,姒姒都如影隨形死纏不休,且相當俐落地在他喝下酒前灑了他的酒。

他發了一夜脾氣,因為長久以來,他頭一次夜里無酒。

無酒無眠必當有夢,這麼長長的一夜他怎麼過?

可當雞啼破曉,他才驚覺那向來被他視為畏境的長夜竟已在無意間度盡,他沒了酒,卻依舊見著了東方天明。

換言之,沒了酒,他還是可以生活的。

不過,前提是,得有個不斷惹他生氣,讓他忘了嫣語的搗蛋丫頭!

其實,荊澔知道他大可將這叫姒姒,卻又半點不「似」柔情似水的嫣語的少女趕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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