砸鍋賣鐵養王爺(上) 第2頁

男人終于轉過頭來看她,看了有兩秒鐘那麼久,眼楮黑不見底,神情既不靈活也不明亮,像一潭死水,他的唇看似有些忍不住的開闔,卻在幾度張闔後,重新緊緊抿起。

她忍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好啦好啦,算她說錯話好不好,雖然他什麼都沒表示,可他那目光像冰刀子,彷佛能殺人,一看也知道他不喜歡當人家的爹,哼,明明看起來有點臭老……

不是哥哥,不是老爹,難道……她搖頭,覺得匪夷所思,像被雷打到,抖簌簌的指頭差點戳到他的門面。

「該不會……我們是夫……妻吧?」

男人濃密的睫毛下,藏著天生泛著寒意的眼楮,如果說剛剛的表情只是凝了一層寒霜,這會兒看似恨不得一拳把自己打飛了。

他這是什麼意思?

不屑還是認同?是或不是?

她有心要說些什麼,卻覺得喉頭被什麼東西堵住,讓人幾欲窒息。「你干麼瞪我,我也不想這麼想,同一個屋檐下,你有比較好的答案就說啊?」

夫妻……這是她能想象到最悲摧的答案了。

他眼睫漸掩,把頭撇開。

這人要不惜字如金,不懂待人接物,要不就是個啞巴。魚小閑一想到這里,心里冰涼,差點沒閉過氣去。

一只看似隨時都會嗝屁掛點的破病雞,還是個啞巴,她雖然沒想過自己將來的伴侶會像都敏俊教授一樣優秀,可至少要待她好,起碼要能說話吧,眼前這男人……魚小閑一整個無言,忍不住替自己哀悼,有好一陣子郁悶消沉得說不出話來。

驚悚一,她穿越了!

驚悚二,她是個有夫之婦!

驚悚三,丈夫是個啞子兼病秧子!

驚悚四,她環顧周遭,這個所謂的家,窮得連小偷都不會來光顧。

她這是好命還是歹命?

應該死于車禍的自己穿過來後有了新生命,老天卻給了她一個又病又啞的老公,老公她很缺沒錯,卻不該是這樣子的……

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她只能把孟子的〈告天下〉給默念了一段,安慰自己。

嗚嗚……她如果默念一百遍心經還是金剛經可不可以不要給她這麼多驚悚?

她膽子小,真的不看恐怖片的。

第一章夫君病殃殃(2)

因為打擊過度,她也忘了自己尿急這件事,縮回炕床上,逼著自己入睡,哪知道她醒了又睡,睡了又醒,這個家、那個人,該在那的都還在那,位置半分都沒有移動,她就知道自己得在這里待下去了。

好女人能屈能伸,所謂物競天擇,適者生存,既然她挑來挑去、挑到一個賣龍眼的,退貨?能嗎?

肯定沒門。

無論如何,命是上天給的,路是自己走的,這一世,她會非常珍惜,好好的過下去,所以要想好好的活著,就要學會適應環境,無論是家中一窮二白,還是有夫之婦的身份……她也只能淡定接受。

不是她的心理素質強健、勇者無敵,或許她可以拍拍一走了之,跨出這道門便是新世界,可是在古代,這種歷史書還是連續劇里才能得見的年代,這種兩眼一抹黑,對外一概不知的世界,她能去哪?

好吧,起碼這房子破歸破,還有個屋頂遮風避雨,一走出去,只有當乞丐婆、叫化子的分,就她這身量,一不小心還會被拍花子的當成娃兒給拍去賣了。

且她這穿越過來的路人甲口袋空空,下一頓飯在哪里都成問題,前進不能,後退無路,能不認命嗎?

不,誰安排自己穿越過來的不重要,穿到怎樣的身子,給什麼樣的待遇也不重要,端看她做了什麼才是最要緊的!

既然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那也不要緊,最妥善、最直接的辦法就是重新振作,把自己歸零,小心翼翼踏出第一步再說。

她咽了咽口水,再度對把她當隱形人的男人伸出友誼的手,「既然我們住在一起,總不能喂來喂去的叫你,你叫什麼名字?不能說話的話,你識字嗎?」

不是看不起他,根據她那些微薄的歷史知識,這些古早年代的人因為教育不普及,很多人大字不識一個,連自己的名字也不會寫,文盲到處都是。

他對她的手依然視若無睹。

她訕訕的縮回自己的手。

目光移到桌上,她想從水壺里倒點水讓他沾著寫在桌上,沒想到那水壺底下有一個破洞,一滴水也沒有。

男人瞧著她一臉備受打擊的模樣,他莫名覺得心里解氣了許多,哆嗦的伸出手,在桌面上寫了「田十四」三個字。

「田十四,嗯,好記又好寫,你爹娘對你真好,要是給你取蚌‘龘’字,三條龍在天上飛,你簽名的時候速度肯定沒有人家快,凡事落後,不把你爹恨上一遍才怪!」

他眼睫輕揚,瞪人。

好嘛,又犯他的忌諱了,這人真難相處!

這年頭畢竟不是她習慣了的那個可以穿人字拖出國,嫌整理頭發麻煩,可以剃光頭趴趴走,人家還會豎起大拇指喊酷做自己,任性自由年代的世界;這里是重視封建禮法人倫、身為女子要謹小慎微,最好閉嘴不要有意見,也不需要你的意見,安安靜靜活著就好了的古早年代。

身為女子便生來低人一等,這種觀念,恕她不能認同,她只承認自己缺乏說冷笑話的本事,既然他不欣賞,只能說他沒眼光。

既然非得住下來,她就不得不好好的打量打量這間土胚房了,這房子一眼就能看透,左右橫豎兩個隔間,臥室和堂屋是共享的,客人進門後就一點隱私也沒有;家具只有一桌一椅,木頭連清漆也沒有;炕床上一床破被子,里頭的棉花又沉又重,一點也不暖和,想到她蓋著那張被子睡了好幾天,腿和腳卻還是冰涼的,這到冬天是要怎麼過?

至于灶間,空蕩蕩的一件什物也沒有。

榜局「溫馨」得很,卻是只五髒不全的麻雀。

雖說她打小沒了爸媽,被爺爺養大,但她爺爺可是台灣藝術大學古跡藝術修護學系的教授,也是故宮博物院副院長,生活雖然不是什麼大富大貴,爺孫倆也算過得殷實,她壓根沒想到自己穿越過來,會窮到這種地步,望著這麼簡陋的屋子,頓時欲哭無淚,不知道要說什麼了。

門嘎吱了聲,走進來一個身穿青布圓領棉衣褲,一頭黑發用一把褪色的銅簪固定,綁著碎花頭巾,手提竹籃的少婦,她五官清秀,雖然收拾得格外利索,神情看起來卻有些拘謹。

她進門一看,似乎沒料到田十四會坐在那,楞了下,但很快回過神來,只是臉上的局促更深了一層。

她朝田十四屈了屈膝,才走上前來,「大妹子,你終于醒了,餓了吧?」

魚小閑聞到甘薯的香味,本來沒有動靜的肚子咕咕叫了起來。

少婦牽著呆站著的魚小閑坐到炕床上,掀開竹籃子的棉布,拿出來一碗香熱的甘薯稀飯,自個兒也在炕上與她面對面坐下,用木勺子將稀飯拌了拌。「趁熱吃,吃了才有力氣。」

魚小閑接收了這身體的一小部分意識,她吶吶開口,「安……嫂子。」

這安娘子夫家姓安,丈夫被征召去了戰場,幾年下來沒半點消息,生死不明,膝下只有一個年幼的獨子以及和兒子年紀相差兩歲的小叔,公婆皆已過世,孤兒寡母又帶著小叔,平日就靠安娘子給人做一些針黹過日子。

「那天是嫂子扶我進屋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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