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說呢,要不是我正好從你屋前經過,我見你當時帶著包袱,莫非是要出遠門?不料你太過匆忙,竟就跌了個狗吃屎。」她瞅了眼一動也不動的田十四,沒敢對魚小閑說自己一個女人帶著兩個孩子生活已經夠苦,她明明家里頭有個男人,日子卻過得比自己這個寡婦還不如……難道她那天是因為捱不住苦日子,想離家?
她想來想去,想了幾日,有限的思維里,就得了這麼個答案,可也知道只是自己憑空揣測,所以把這些話全咽進肚子里。
「多謝安嫂子幫我大忙。」
「隔壁鄰居互相幫襯,哪說得上謝,太見外了!」
她把已經涼得剛剛好的甘薯稀飯放到魚小閑手里,魚小閑心里一熱,慢慢張開嘴,一勺一勺的把稀飯吃了個見底。
填飽肚子,魚小閑覺得元氣回來了七八分,果然人是鐵,飯是鋼,無論如何,沒有什麼事比吃飽飯更重要了。
安娘子臨走前看了眼這對衣食俱缺、家徒四壁的夫妻,常言說嫁漢嫁漢,穿衣吃飯,這漢子雖然不是游手好閑,但那把身子骨看起來實在虧得很,怎麼也指望不上……
說到底,是要苦了這田家妹子。
安娘子走了,並留下兩個窩窩頭,沒指名要留給誰的,怕是顧及田十四的男人顏面,不好言明。
這個家窮得揭不開鍋,屋檐下只有一個又病又殘的男人及一個弱女子,想到安娘子孤兒寡母的,日子想必不會太好,還從自己稀少的糧食里騰出一些來分給他們,安娘子這一飯之恩,她會記著,俗話說吃人一口,還人一斗,即便不能像韓信那樣一飯千金,一旦自己有了能力,這恩情她一定會回報!
暗暗下定決心,就算魚小閑對田十四還談不上有感情,仍是把窩窩頭放在他面前,這才發現桌上放著一個髒髒的小包袱。
之前她的心思都放在別處,根本沒注意到這包袱。
田十四顯然餓狠了,一個窩窩頭兩口就不見了,看他邊吃還眼泛綠光,他到底是有多久沒吃東西了?
她沒發現當田十四看見她的手指在解包袱時,吃窩窩頭的動作慢了半拍。
布包一打開,里面有兩塊碎銀,一只翠玉雕馬,那兩塊碎銀大概二兩多一點,讓她多看兩眼的是那匹有著粗壯短腿的玉馬,那馬兒通體翠綠油亮,一絲雜色也沒有,一見便知是珍稀罕貴之物,她仔細一看,發現馬背上還馱了一只小猴子,那小猴有鴿蛋大小,色映七彩,一手搔著胳肢窩,兩眼活靈活現的看著遠處。
她對玉器雖然沒有研究,但上輩子那些珍貴的東西看多了,經年累月下來,監賞的眼力總有一些。
「這‘馬上封侯’是你的?」這喻意一看就知道是男人的東西,而且還是武將才能有的。
她從小到大,只要在爺爺的辦公桌邊寫煩了功課,整個故宮博物院就是她的大游樂場,年紀大上一點後,順理成章的在里頭打工、導覽、解說,就連平常不讓閑雜人等進去的庫房,也因為文物清點進去過那麼幾次,她得說不管是櫃架上擺的,還是空地上堆著的,工藝之精,數量之多,令人嘆為觀止。
田十四睨她一眼,那雙不見任何波動的眼楮像是汪了些水,有一瞬間亮了下但目光很快又沉了下去,讓人揣摩不透他的心思。
這男人從她醒來至今對任何事情都一副萬事不關心的樣子,對這匹馬,態度倒有那麼點不同,這東西珍貴至此,受他看重,也是在理。
她把玉馬重新包起來還給田十四,拿出那兩塊碎銀,在手中掂了掂。
「俗話說男人是搖錢樹,女人是聚寶盆,男主外,女主內,一個家庭中男人再會賺錢,家里也要有女人會管錢,才能營造和諧幸福的婚姻,再說了,男人有錢就會變壞,所以女人一定要有獨立的經濟自主權,才不會讓男人覺得自己一無是處,總而言之,這家里的銀子就歸我管了。」
他沒應聲,但是這會兒比看那只玉馬時還要認真的瞅著她直看,眼睜大了些,好像她是他沒見過的怪物那樣。
魚小閑說得口干舌燥,看他兩眼瞪著自己,她也不客氣的瞪回去,兩人大眼瞪小眼的僵在那,有半晌,屋里頭安靜得連互相的呼吸聲都能听見。
最後只見他好像耗盡力氣,搖搖晃晃起身,想到炕上去躺下。
只不過這男人走一步就喘,走兩步看似眼神已經渙散,走三步就要昏倒,應該是模索著可以倒上炕床的距離,果然在第三步,他就無聲無息的倒了下去。
魚小閑可從來沒想象過這種狀況,被他的舉動駭了一跳以後,鼓起勇氣走上前,食指抵著他的鼻息,看看還有沒有在喘氣,還好,她這便宜老公還有呼吸。
還好、還好。
往後會如何她不知道,不過,這男人既然佔了她老公的名額,那麼,就要對她負責——好好的給她活著!
畢竟她對當寡婦一點興趣也沒有!
把田十四的雙腿抬上床,再把家里唯一的一張被子給他蓋上。
把他安置好,魚小閑驚喜的發現自己居然有把好力氣,這身子看起來嬌小,不料力氣大得驚人,就算把一個大男人挪來挪去,也簡單得要命,想到自己變成神力女超人,她大為歡喜。
田十四攤成了個大字,佔據了整個炕床,帶繭的大腳丫子露到被子外面,抵住了牆面,有些伸展不開。
他的腳掌很大,十根腳趾卻都長了厚繭,或許沒有力氣清洗自己的緣故,腳上有污垢,指甲有些長,所以看起來不是那麼美觀。
她罵了聲自己這身體的原主,這當人家妻子的也太過懶惰了,連自己丈夫的指甲也不會處理。
她很想去找剪刀幫他剪掉,但還是忍住了。
還是等他醒來,再提醒他自己處理好了。
第二章學著過日子(1)
瞧著到處蒙塵的房子,她在灶間找到一根幾乎要禿頭的笤帚,先把屋子打掃一遍,把能用的東西收拾出來,不能用的則堆起來,屋外有口小井,她生疏的打水洗刷,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房子總算稍微可以見人。
接著她又洗了水缸,來回兩趟把家里的水缸裝滿水,生在只要打開水龍頭就有源源不絕的水可以用的現代,別說這種耗費體力的挑水活沒做過,她根本沒有想喝一口水,都要從挑水這種事開始的概念。
魚小閑這頭忙得腳不沾地,在家里做著女紅的安娘子卻突然聞到嗆鼻的煙味,她用力嗅了嗅,這煙味怎麼越發嗆鼻了?
待她跑出來一看,只見隔壁冒出滾滾濃煙,她連忙吩咐兒子俊生在家待著,自己便往田家沖了過去。
她沖進濃煙密布的院子,只見魚小閑污黑著一張臉,手忙腳亂的邊咳邊捂著眼楮往外跑,手里還拿著一根胳膊粗的柴火。
「妹子……你這到底是?」這麼大動靜在干啥呀?
她哪里知道魚小閑這個皮囊和肉餡不一樣的穿越女別說燒水,就連最基本的生火都不會。
「嫂子,小妹愚笨,只是想燒點水來解渴……小妹對于這些家務一竅不通,還請嫂子教教我。」看見跑來的安娘子,她嘿嘿的笑了笑,露出白牙。
不懂就是不懂,不趁這機會請教,什麼時候才能自己煮一頓飯來吃?當然還是要以不把房子燒了為前提。
安娘子不待她繼續說,想想也的確是,她這鄰屋原來是個空屋,荒著也沒人去住,十幾天前這對小夫妻搬入以後,還真沒見過屋里的煙囪生過火,鄰居那些碎嘴的婆子和嬸子也會嘀咕這家人難道不吃不喝,不食人間煙火?到底是不是人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