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心只能騙兩次 第10頁

「你到底……想做什麼?」

「還不懂嗎?我之所以從美國回來,是為了要回你欠我的東西!」

要回她欠他的?她不懂,究竟趙晴對他許下了什麼樣的承諾?

「你可不可以說明白點?我到底欠了你什麼?」她試探地問。

他聞言,眉宇一凜,神色陰郁。

「別告訴我,你真的忘了。」一字一句,從齒縫中磨落,她能听出他帶著滿腔恨意。

她止不住打顫。

「我到底答應了你什麼?」

他直視她,許久、許久,方陰沉地揚嗓。

「你答應……將自己賣給我。」

「什麼?!」

第5章(1)

他用七十萬,買下趙晴十七天。

這是三年前他們之間的約定,當時,趙晴的母親罹患老年痴呆癥,癥狀已相當嚴重,為了照顧母親,她欠下不少債務,也亟需管道將母親送進一間環境、設施都十分良好的安養院。

他答應幫她還清債務,也可幫忙牽線,安排她母親立即入住那間大部分人排隊多年都排不到的安養院。

只要她答應他一個條件。

傍他十七天的時間,這十七天,不論他要求她做什麼,她都必須順從,包括上床。

當時走投無路的趙晴,糊里糊涂地答應了,許下了這個不能回頭的承諾。

或許是為了以拖待變,趙晴要求三年後才履約,而他也爽快同意。

「這是一樁你情我願的交易,現在該是你履行承諾的時候了。」

說完來龍去脈後,紀翔開門見山地撂話。

沈愛薇試著用趙晴的立場與他溝通。

「我不能直接還你七十萬就好嗎?」

「你當我是傻子嗎?上次我就跟你說過了,條件就是這樣,你別妄想跟我討價還價了!」

原來趙晴也曾與他協商,但遭他駁回了。

「你會履行合約吧?」

「讓我想想。」

「反正還有十天,你可以慢慢想。」

拋下這句話後,他便收拾行李離開民宿了,只留給她一張字條,要她十天後到他住的地方找他。

她可以去嗎?

她很想去,之所以提議和趙晴交換身分,便是希望能夠再見到他,不論他恨她也好,愛她也好,她心里永遠有他。

她想跟他在一起,很想,真的很想……

但她是個有夫之婦!

雖然他並不知情,但她的的確確是個已婚的女人,名義上,她是安書雅的妻子。

一念及此,沈愛薇不禁嘆息,打開關機許久的手機,讀取一則則催命符似的簡訊。

你到底在哪兒?為什麼不回我電話?

你老實說,你跟安書雅現在到底什麼關系?我覺得他好像喜歡你。

沈愛薇,你人間蒸發了嗎?!

這些,全都是來自趙晴的質問。

一個月前,她離家出走,而趙晴代替她回到那個冷冰冰的家,回到安書雅身邊,當他的超完美嬌妻。

遠離了書雅,遠離了父親的控制,遠離了她從小生長的生活圈,她幾乎以為自己自由了,從此以後可以任意飛翔,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但不行,即便她和另一個女人交換了身分,仍有道無形的枷鎖禁錮著她,她仍記得自己是安書雅的妻,是沈家乖巧溫順的女兒。

她無法不顧一切地闖過禁忌的界線,違背道德的倫理。

為什麼不可以?為何她做不到?

沈愛薇氣自己,有把怒火熊熊在胸口燃燒,她掐握掌心,喃喃自語。

「你可以使壞的,沈愛薇,你以前也壞過,不是嗎?」

十年前,難道她不曾惡劣地利用過一個純情單戀的男孩?

明知他一見鐘情的對象不是自己,迷戀的女孩不是自己,她仍是毫無廉恥地扮演起自己的親姊姊,搶奪他的心。

她假扮趙晴、與他約會,只為了品嘗自己不曾嘗過的叛逆滋味,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她不是那個乖乖的沈愛薇,她是邪惡的魔女。

她和他玩著危險游戲,引誘他一步步沉淪,連自己也差點泥足深陷。

直到那天,他質問她,為何轉學也不通知他一聲?

她知道,游戲結束了。

趙晴轉學了,而她也不能再冒險與他交往,否則總有一天他會察覺真相。

她狠狠地甩了他!

她以為,那沒有什麼,她本來就是跟他玩玩而已,就算分手了也不值得心痛。

但那陣子,她宛如游魂,經常失魂落魄,成績因而一落千丈,學期末接到成績單,父親大怒,痛鞭她一頓。

照例,他沒在外人看得見的地方留下傷痕,但她的背、她的心,卻是疼痛不止,汩汩地流血。

如今回憶起來,和他交往的那短暫期間,竟是她人生至此最幸福的日子!

之後,她又將自己縮回了密不透風的厚繭里,她不跟任何人真心接觸,笑容都是虛假。

直到三年前,在繁華卻又寂寥的台北街頭,她與他偶然重逢。

那時,父親正著手進行她和書雅的婚事,她想反抗,迫切地計劃著逃離,誰知意外遇見了他。

偏偏是遇見了他!

他,打亂了她全盤計劃,撕碎了她原就傷痕累累的心。

她于是認了,不再與命運作對,同意和父親欽點的男人成婚。

書雅不壞,事實上,他可以是個好情人、好丈夫,但她就是沒辦法愛他。

看到他,只會令她想起她害怕又痛恨的父親,他們都是醫生,都是那種野心勃勃、重視名利卻不見一絲慈悲的冷血醫生。

她早就想離開書雅了,也曾經對他提議離婚,但他不答應,那夜,他狂風暴雨般的脾氣嚇著了她。

雖然她力持鎮定,表情一貫的冷漠,可其實她真的嚇到了,慌得手足無措。

她不願回想,但那天晚上,她獨自蜷縮在臥房角落,不斷地回憶每一次父親對她的凌虐……

「我要飛。」

無意間出口的三個字,驚醒了沈愛薇迷蒙的思緒。

她要飛,她想飛,她早決定了,一定要飛離那個陰暗的牢籠!

她咬咬牙,將手機收回包包里,視線落定坐在一張單人搖椅上,一個瘦骨嶙峋的老婦。

這是趙晴的母親,林春晚,也是她的母親。

自從與趙晴交換身分後,她已偷偷來這間安養院探望過母親好幾回,雖然她明知道,罹患重度痴呆癥的林春晚根本不認得她。

「媽,你會支持我嗎?」她沙啞地問。

林春晚坐在搖椅上,呆呆地望著窗外,不知想些什麼,也不知是否意識到房內還有另一個女人。

但沈愛薇仍絮絮不休地對她說話,因為除了這個痴呆的母親,她沒有任何人可以傾訴心事。

「你會支持我,對吧?如果你知道我也是你的親生女兒,我想你一定會像疼趙晴一樣地疼我。」

說著,沈愛薇揚手,輕輕為母親撥開額前一綹垂發。

林春晚似乎嫌她煩,粗魯地推開她的手,她沒生氣,只是澀澀地笑,澀澀地凝望著親生母親。

「多希望我小時候是跟著你!就算日子苦一些,就算每天都要打工賺錢,我應該還是會過得比較快樂吧?因為有人疼愛。」

她悵然低語,心口不由自主地揪緊。

「媽,你可不可以跟我說說話?」她忍不住祈求。

「你認得出來我跟趙晴長得很像嗎?」

林春晚不說話,依然逕自望著窗外。

「也是。」沈愛薇只能自問自答。

「你現在連她都認不出來了,又怎麼可能認得出我?」

她深吸口氣,努力排開堵在胸臆的酸楚,對母親微笑。

「媽你說,哪一種比較悲哀?被自己唯一的親人遺忘,還是她從來不曉得你的存在?」

或許趙晴與她,算是同病相憐。

想著,沈愛薇又笑了,有時候她真痛恨自己不論快樂悲傷,總是笑著的習慣。

她幽幽地吐息,長長的,彷佛能綿延千百里的憂愁一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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