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筠一邊看著近一年的賬冊,一邊听兩人口頭報告近兩年繡坊的一些人事營收帳務等等細節。
其實,這些日子她也接管了母親留給她的其它鋪子,傅老太太跟徐虹雖然佔了那些鋪子的收入多年,但不曾動過人事,所以掌櫃及伙計都是她母親的娘家人,極為盡心,可以續用,她才有更多時間去做她想做的事。
想到這些,她心里也下了一些決定。
魏韶霆看著她的神情,輕輕拍拍她的手,步出廳堂,他的妻子天姿聰穎又果斷,是天生經商的料子,看來獨當一面的日子不遠,他就不必擔心太多。
約莫半刻鐘後,傅筠在老賬房及劉掌櫃的陪同下步出正廳,就見不遠處魏韶霆與辜九站在典雅的亭台內。
魏韶霆一見她走出來,即朝她走來,「處理好了?」他問。
「嗯。」她說,再溫和淺笑的看著老賬房及劉掌櫃,「你們忙吧,日後一樣麻煩你們了。」
兩人恭敬行禮,目送一對壁人在丫鬟小廝的隨侍下離開。
劉掌櫃眼眶有點濕,老賬房眼眶也泛紅,兩人喃喃出口的都是,「像大姑娘,行事作風也像。」
暗筠一上馬車便很自在的窩在魏韶霆懷里,侃侃而談,「母親的經商之道寫著『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這些人忠心不說,而且經驗豐富,我請他們繼續管就行,要不,我這雛鳥入林亂闖,搞得雞飛狗跳反而壞事,你覺得呢?」
他一臉贊賞,伸手撫模她的臉,「我原本也有這樣意思,但這是你母親留給你的繡坊,也是你最在乎的一家鋪子,我不想干涉,沒想到你我有同樣的默契。」
「心有靈犀嗎?」她笑。
魏韶霆傾身,啄了她的紅唇,「是。」
兩人回到凡園,魏韶霆在疼寵妻子之余也意識到母親思念老家的老友,詢問母親的意思,在三日後便派人送母親及兒子去東廣城。
連魏子晨也一同走是楊氏的意思,想讓小兩口多些時間相處,也許幾個月後回來,傅筠肚子都大了,而且兒子也說了,媳婦要忙開坊的事,還要繡些小繡品試賣,就連兩個月後的皇太後壽辰,魏家的賀禮也要由媳婦親手繡制,在大出風頭之余,新繡坊亦會同日開幕,一炮雙響,京城勛貴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還怕媳婦兒的繡坊生意不好?
當娘的最清楚,這等順勢借勢的宣傳手法,兒子已是運用得爐火純青。
但兒子的眼光也好,媳婦是個貼心的棉祛,知她對繡技感興趣,將她娘親親筆寫的筆記暫借給她回東廣城練習,這是信任自己,畢章那是她親娘的遺物。
凡園一下子又只剩魏韶霆跟傅筠兩個主子,但魏韶霆又開始忙碌了,常常見不到人,傅筠更是沒有半點可以休憩的時間,光為了送給皇太後的繡作她便絞盡腦汁,還在魏韶霆的幫忙下邀了三皇子到凡園,讓她可以詢問皇太後的各種喜好,務必要繡出一幅送到心坎的好禮物。
因她太忙了,魏韶霆為查五石散,分身乏術,只能壓榨四個一等管事,逼得他們中有兩個不得不將自己的親親娘子貢獻出來,一起幫忙規劃開店事宜,也听听傅筠的意見。
嚴娘子爽朗直率,沈娘子溫柔細心與傅筠意外合拍,大有變成好友的趨勢。
時間來到榮國公府的賞花宴,這一日,天朗氣清,國公府大門前馬車一波波到來,熱鬧非凡,受邀賓客被請進美輪美奐的大廳內,男女賓客分成左右而行,最受矚目的魏韶霆與傅筠也在隨侍丫鬟的引領下分道而行。
榮國公府擁有佔地極廣的櫻花林,為了這次的賞花宴,可是搬來瓷盤瓷杯,雕刻精美的象牙箸等等,在開得繽紛燦爛的花林間布置席次,備舞伶、樂師演奏節目。
老國公大人及一干女眷負責招待女客,前來赴宴的皆是有身分地位的權貴或世家千金,婢女們在席間穿梭並適時的補上珍饌美酒。
暗筠有個名震天下的丈夫,還是第一次在這種場合亮相,原在就眾所矚目,再加上一身驚艷四座的精繡衣裙,圍攏在她身邊詢問的夫人小姐實在太多,她消受不起,只能以尿遁方式月兌身。
暗筠婉拒國公府少夫人的陪同,僅帶著兩個丫鬟刻意往偏僻的櫻林走。
「妤可怕,那些貴女看著夫人的眼楮亮得我都覺得刺眼了,好像夫人是什麼好吃到不行的山珍海味。」凌凌還余悸猶存的拍拍胸口。
「要是方圓在就好了,她站著就有氣勢,夫人也不會被圍得快不能呼吸了。」凌蘭額頭也直冒汗,連忙抬手拭了。
暗筠看著兩個面露驚恐的丫鬟,忍俊不住的笑了,「賞花宴還沒真正開始呢,你們就這點出息。」
她突然住口,看著兩人的後方,兩個丫鬟不解但動作一致的回頭,這一看,原就不太好的表情更差了,正朝她們走來的女人對她們而言就是大災難啊。
林靖芝一身華服的在一名丫鬟隨侍下緩緩走到傅筠主僕的面前,微微一笑道,「好久不見,現在該叫你一聲魏夫人了吧?你成親那日,我本想過府恭喜,又怕突兀,畢竟我並沒有收到傅府的帖子。」
暗筠愣愣的看著即使濃妝艷抹仍見憔悴的林靖芝,沒想到會在這里見到她,目光往下,落到她顯懷的肚子,听說徐汶謙在先後娶進她跟吳華倩後,因兩女交惡,搞得後宅不寧,這事兒凌凌在外听了一耳朵,回府就說給她听,她也就當八卦听听,但見林靖芝此時的模樣似乎很不好。
林靖芝顯然很敏感,苦笑一聲,「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听過慶伯侯府的笑話,是我傻,我早知男人朝秦暮楚,也知道不管妾或通房,男人都當她們是玩意兒,但對得不到的女人,男人的心就是不時的發癢。」
暗筠蹙眉,徐汶謙不是已將最愛的吳華倩抬為平妻?
林靖芝似乎深陷自己的情緒中,也不在乎她有無回應,紅唇一揚,徑自又說,「不知道我該感謝你還是恨你,我愛汶謙,但他的心不在我身上,即使兩人房事他也只是應付了事,也還好,我很快懷孕了,」她抿緊縴唇,低頭,雙手放在肚子上,「我也不想那些風花雪月的事了,若能生兒子,也能在府里立穩腳跟。」
暗筠看著她,不知該說什麼,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承擔後果。
凌凌、凌蘭互看一眼,覺得林靖芝有些可憐。
林靖芝深呼吸,抬頭看著傅筠,她一襲粉女敕華服,行走間裙擺上的刺繡蝴蝶翩然而動,相當迷人,而她的容貌更是出色,膚若凝脂,一雙清靈的美眸顧盼間不僅純淨又透著一抹少婦的嫵媚,這才是徐汶謙真正放在心上的女人。
「他始終沒有放棄追問我那晚的事。」她突然說。
暗筠明白這個「他」指的是誰,「所以?」
「因為魏爺一直留在京城,他沒敢接近你,但我知道他從沒有放棄你,是恨也是愛,你要小心。」這是示警。
凌凌、凌蘭隱約也听出她在說誰,正想上前指責她這話,但傅筠示意她們稍安勿躁後,直視著林靖芝,「謝謝。」
「不用謝我,我也是存著壞心,想讓你不得安生,因為我嬤妒你,你過得滋潤,夫婿寵愛,而我雖得償所願,卻是……」她苦澀一笑,淚眼汪汪,卻突然看到什麼,迅速的別開臉,拭去落下的熱淚,再轉過頭來時又是一張傲氣的臉。
「真倒霉,在家躲不過便罷,沒想到櫻林這麼大,路這麼多,還是遇上了,這就是冤家路窄吧!」林靖芝雙手環胸的冷嗤一聲,在看到傅筠也回頭看著走過來的吳華倩時,露出一個她自認為最燦爛的笑容,「魏夫人,我給你介紹一個人,她是徐家遠房表親,因家道中落長年寄居慶伯侯府,與汶謙郎情妾意,外貌看似溫柔小意,其實心計深沉,使得一手好手段成為平妻的賤女人——吳華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