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請你饒過我,只要你……放過我,我什麼都可以……為你做……」
「我不需要任何人為我做什麼。」關妮薇冷笑,直截了當地拒絕羅伯特與自己談條件。
眼看她的唇愈來愈逼近自己,露出亮晃晃的白牙,羅伯特心生恐懼,禁不住出聲哀號,淒厲的呼號劃破黑夜,令人不忍卒聞。
江豐睿只覺得透不過氣,他不想看,不想眼睜睜地看著她吸干羅伯特的血,這太可怕了。「關妮薇!」
發自內心的呼喊,震動了關妮薇,她轉頭望他,秀眉一蹙,泛紅的雙眼在無意間漸漸斂去魔光。
她動搖了,嗜血的本能在听見他的呼喚後,退縮了。
趁她猶豫之際,羅伯特拼命掙月兌束縛,開展雙翼潛逃,她沒有追去,怔怔地站在原地,與他四目相凝。
她在他眼里,看見一絲藏不住的驚懼,右手頹然垂下,鐵煉月兌墜于地,鏗鏘的聲響,撞擊彼此胸口。
好片刻,她櫻紅的唇,才揚起澀澀的笑。「我很可怕,對嗎?」
他惶然不語。
這樣的沉默,更加揪緊她的心,薇薇地發痛。「你說的沒錯,我們是不同類,在你眼里,我畢竟……是個怪物。」
就像母親說的,她不是正常人,她是異類,是怪物。
必妮薇酸楚地想,眼眸隱隱刺痛。見到方才失去理性的她,想必他一定也這麼認為。
他會討厭她吧?會不會像母親一樣,只想遠遠地躲開她?
她低下頭,心口一陣陣地揪痛。「不要討厭我,好嗎?」像貓咪般的低微嗓音,是對他的求救。
江豐睿听出來了,上前一步。「薇薇。」
她揚眸,望向他。
「我不討厭你。」他啞聲澄清。
但是也不喜歡,是吧?她看著他的眼,那里頭仍深深內蘊著陰郁復雜的情緒。
他當然不可能喜歡她,他喜歡的,是丁若悠,是對他最重要的人。
真羨慕丁若悠,可以那麼理所當然地對他撒嬌,理所當然地享受他的寵愛。
真羨慕她……
必妮薇澀澀地盯著地面,地上,仍流動著羅伯特未干的血,她心念一閃,急忙蹲,以雙手捧起一灘血。
「你做什麼?」江豐睿震驚地瞪著她的舉動。
他嚇到了嗎?她苦笑。「別怕,這可以幫你。」
她伸出手,輕輕地將血抹上他被烙印的半邊臉,他僵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你不要怕,我不會害你。」將血涂抹均勻後,她又柔聲叮嚀,接著勾下他肩頸,櫻唇貼上他臉頰。
他震撼。
「別動。」她溫軟地低語,在他臉上綿密地落下一個又一個的吻。
這是在做什麼?
他頓時感到頭腦暈沉,全身忽冷忽熱。
就在他以為自己即將死于的折磨時,她放開了他。
她對迷惘的他微笑,牽起他的手,帶領他撫模自己的臉頰。
「感覺到了嗎?你的記號消失了。」
消失了。
糾纏他多年的丑陋烙印,人稱為魔鬼的記號,消失了。
從此以後,人們看他,會是一個長相英俊的普通成年男子,再沒有人會用異樣的眼光看他了,人們看著他時,眼神再也不會流露出恐懼。
他自由了。
一直遭受束縛的心靈,終于自由了。
「為什麼你能做到?」江豐睿怔忡地撫著自己臉頰,不敢輕易相信。「究竟是怎麼做的?」
「很簡單。」關妮薇微笑解釋。「這個記號是羅伯特用刀子在你臉上留下的傷口,因為刀上附著他的血,所以傷口很快凝結了,卻會留下除不去的疤痕,只有利用他的血,才能讓這道疤消去。」
「所以你剛剛才會沾他的血涂在我臉上?」
「嗯。」
他怔望著她,心下仍有疑惑。「那為什麼……你要吻我?」為何要用她的唇,溫柔地親過他臉頰?仿佛是呵護著他的傷口,不讓他感覺疼痛。
「因為除了他的血,也需要我的血,把我們的血融合,便能在你臉上產生化學變化,撫平傷口。」
「你的血?」他驚愕。「這麼說你也受傷了?」清銳的目光迅速梭巡她全身上下。「是哪里?你哪里流血了?」
「這里。」她指向自己的唇。
他愣了愣,這才發現她粉女敕的唇凹著一道似月牙的印。
「傷口如果太淺太小,很快就會愈合,我必須持續咬著,血才會不斷流出來。」
所以她方才吻著他的時候,其實一直咬著自己的唇,當他享受著那溫馨甜美的滋味,亂七八糟地想著一些不該想的事時,她正承受著陣陣痛楚。
他簡直……太可恥了,他不值得她如此待他。
「對不起,薇薇。」他抬起手,拇指顫抖地擦過她唇上的月牙印。「痛嗎?」
「你干麼向我道歉?」她眨眨眼。「這種傷口對我來說根本是小意思,一點也不痛。」
「真的不痛嗎?」他狐疑。
「真的不痛。」她用力點頭。「你忘了嗎?我是吸血鬼,不是人類,這點傷不算什麼。」
「別這麼說話。」他皺眉,不喜歡她稱呼自己「吸血鬼」,她不是說過,長生種從來不會如此自稱?
「因為我不是長生種。」她仿佛看透他的想法。「也不是人類,我什麼……都不是。」
她別過頭,嘴角勾著笑,臉色異常慘白。
于是他知道,她並不是真的在笑,那並非出自歡悅的笑容,而是自嘲,苦澀的自嘲。
她什麼都不是,同時被人類與吸血族放逐,游走于兩個世界之間,不被任何一方接受。
這就是她的命運,他曾以為她已坦然接受,但他錯了。
即便她表面上顯得樂觀無謂,但內心最深處,還是隱約痛著的,只是從前的她不明白那樣的痛。
「薇薇……」他喃喃喚她,胸口澎湃著連自己也捉模不定的情感,他好像有股強烈的沖動,想抱抱她、安慰她。
但她不知他的心思,側過身,躲開他。「我們走吧。」
「去哪里?」他一時茫然。
「找你妹妹啊。你不是很擔心她嗎?」
對了,若悠。
江豐睿這才恍然憶起,自己是出來找妹妹的,若悠被他氣走了,一個人迷失在黑夜里。他必須找到她,要是她出了什麼意外,他不會原諒自己。
「那我們去對面公園找找看!」他倉促地提議,率先跨過空蕩蕩的馬路。
必妮薇跟在他身後,看著他四處搜尋,完全能感受到他的焦慮,他是真的很關心丁若悠,她看得出來。
如果有一天,是她不見了,他也會如此焦切地尋找嗎?
大概不會吧?不,應該說,絕對不會,她又不是他什麼人,對他而言,她一點也不重要。
喉頭嗆著一股她捉模不透的酸味,而她不懂,這就是吃醋。
「江豐睿。」她沙啞地揚聲。
「嗯?」他回過頭。「什麼事?」
「我想問問你……」她欲言又止,很想表達心頭泛濫的情感,卻不知該如何形容。
「問什麼?」
「我想問你——」話語未及落下,他突然舉手阻止她。
她一愣。「怎麼了?」
江豐睿不說話,指向公園噴水池旁,一個抱膝而坐的人影,低著頭,肩膀一聳一聳的,似在哭泣。
他心一緊。「若悠!」
滿溢關懷的呼喚,震動了丁若悠,抬起蒙朧淚眼,朝這邊望來。
「睿哥哥……」她顫聲喚,見他找來了,滿腔委屈陡然洶涌,正想起身奔進他懷里,好好痛哭一場,卻又瞥見站在他身後的關妮薇。
她神色一沉,怒了,轉身就跑。
「若悠,你等等,別跑!」江豐睿急著追上去。
她不理,飛也似地狂奔,胸臆夾雜著怨與恨。
可惡的睿哥哥,他為什麼還跟那個女人在一起?既然這樣,就別想她再理會他,她要躲開他,讓他見不到,看他會不會心痛,後不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