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懲罰他!
丁若悠恨恨地想,為了報復,為了讓一向疼愛自己的睿哥哥感覺到痛苦,她失去理智,盲目往前奔,連自己闖上馬路都沒察覺。
一輛載貨的大型卡車急馳而來,司機連開了幾個小時的車,倦得差點打盹,完全沒注意到轉角處意外竄出的人影。
「若悠!小心!」江豐睿嘶聲狂吼,眼看卡車就要撞上丁若悠,不顧一切地往前沖。
丁若悠這才驚覺自己即將命喪輪下,駭然凍立原地。
電光石火的瞬間,關妮薇飛快竄來,展臂推開他,自己卻來不及躲過卡車的撞擊,嬌軀飛到空中,落下,最後,慘遭失控的後車輪輾過。
江豐睿失神地瞪著這一幕。
空氣中,再度充滿血腥的味道,這回,是關妮薇的血,是她受了重傷,倒在艷紅的血泊里。
那姿態,既殘缺又絕美,猶如一朵零落的血薔薇。
「啊——」
他肝膽俱裂,如野獸般地嘶嚎、狂吼,踉蹌著步伐來到她身前,愴然跪倒。
「薇薇、薇薇……」
天哪,他該怎麼辦才好?這是怎麼回事?她怎麼可能被車子輾過,怎麼可能破敗得像一具被折斷手腳的棉布女圭女圭?
她還活著嗎?她不能死,不能死……
「薇薇……」他從血海里,顫抖地撈起她脆弱的身子,緊緊抱在懷里。「薇薇……」
「我……沒事的。」她強忍劇烈的痛楚,勉力睜開眼。「這點小傷,我睡一覺……就會好。」
真的會好嗎?真的可以嗎?
江豐睿六神無主,愣愣地望著她。
「會好的。」玉手輕撫他臉頰,她笑著,淡淡的、令人心痛的微笑。「所以……讓我睡吧,晚、安……」
語落,她閉上眼,彎密的眼睫在月下,暈著迷離色澤。
第8章
「媽咪,好痛……薇薇好痛……」
「薇薇別怕,救護車很快就來了,媽咪帶你去看醫生,醫生會治好你的,不會讓你痛的,你別怕,別怕……」
「媽咪不要哭,你哭,我也想哭……」
「你不要再說話了,薇薇,你傷得很重,不要再說了……媽咪求你,保存一些體力,一定要撐下去。」
「好,我不說了。」
她不說了,乖乖閉上眼楮休息,為了媽咪,她會努力撐下去,一定會好起來。
她睡了。起初,她全身劇痛,睡不安穩,後來疼痛漸漸散去,她睡沉了,睡得很香,夢里听見媽咪溫柔的歌聲。
她想,媽咪是在安慰她,在鼓勵她。
可是過了不就,歌聲忽然變調了,媽咪不唱了,她在霧茫茫的夢里迷路,沒有人指引她回家的方向。
媽咪,你在哪里?
她在夢里,一遍又一遍的呼喚,好急,好驚慌,不停冒冷汗,不知過了多久,她總算走出迷霧,睜開眼。
室內空蕩蕩的,只有她一個人,只有她孤單單的躺著。
媽咪不見了!
她倉皇下床,滿屋子尋覓,終于在廚房找到蜷縮在角落的母親。
「媽咪,你怎麼一個人躲在這里?在跟我玩躲貓貓嗎?」她天真的笑問。
而她的母親,抬起蒼白的容顏,驚駭的瞪著她,看她的眼神仿佛在看某種可怕的怪物。
「不要過來!不要靠近我!別過來!」
她迷惘的望著母親。「媽咪?」
「走開,離我遠一點,走開!」
媽咪……
「我會走開的,你不要怕,我會走開……」
她在夢里,昏亂地囈語。
是夢見了誰,經歷了什麼,為什麼眼角會噙著一顆傷心地淚?
江豐睿望著昏睡的關妮薇,胸口跟著悶痛。自從她昏去後,他便將她帶回公司,為了方便使用醫療儀器,他讓她睡在實驗室里,鎖住門,不讓任何人進來,獨自照料她。
正如她自己所說,她不需要任何手術,只需要睡眠便能自動復原,可這一天一夜,她卻睡得極不安定,臉色慘白,身子忽冷忽熱,陣陣發顫。
她的血凝固了,傷口也逐漸愈合,的確是有再生的跡象,但很明顯,這過程令她痛楚難抑,就算在夢里,也不斷秒冷汗。
這點小傷,我睡一覺就好。
她說的仿佛這只是小菜一碟,沒什麼大不了,好像她根本感覺不到痛,完全無所謂。
她騙人,為何要這樣對他說謊?
江豐睿沉郁的皺眉,擰了一條干淨的冰毛巾,替她擦拭臉上的冷汗。她還在發燒,體內的免疫修復系統仍在作戰。
擦干汗後,他怔仲的望著她,半晌,輕輕握住她冰冷的手。
必妮薇緩緩睜開眼。
天花板是白的,牆面也是白的,她躺在一間裝潢單調的室內,周遭全都是醫療儀器。
這里是哪里?實驗室嗎?
難道她又被高層住去做什麼研究嗎?
必妮薇疲倦的閉上眼。自從五歲那年加入組織後,高層每年都會定期安排他們這些終結者進實驗室,美其名是「健康檢查」,其實是研究它們體內基因組成與變化的相關數據。
老實說,她很討厭這種感覺,每回躺在實驗室床上,她都覺得自己像一條死魚,任人宰割。
好累,好想逃……
她無奈的想,昏沉之際,腦中忽的念頭一閃。
奇怪,她明明是在台灣出任務,怎麼會到美國呢?
不對!
必妮薇猛然警覺,這里不是組織的實驗室,而是……她倏地張開雙眼,往身旁一瞧,一個男人趴在床沿,安靜的打盹。
他的手還與她相握,傳來一股溫馨的暖意。
是江豐睿?
為什麼……他會守在她身邊?
她不安的動了動身子,他感覺到她細微的動作,霎時驚醒,迷迷糊糊的抬起頭,幾秒後,眼神才恢復清明。
「薇薇?你醒了?」他驚喜的低語,嘴角揚起笑意。
她愣愣地望他,這才想起自己是出車禍受了重傷。「我睡多久了?」
他敝了眼手表。「將近五十個小時吧。」
「你一直在這里陪著我?」
「嗯。」
她不敢置信。「難道你……不覺得可怕嗎?」
「可怕?」他訝異。「為什麼?」
因為她不需要手術就能復原,因為即使她傷得那麼重,仍然可以完美的復原,看不出一絲曾受過傷的痕跡。
她是一類,是人類眼中的怪物,就連她的母親,當年親眼見她復原的過程,都驚訝嚇得歇斯底里。
「你不害怕嗎?」她嗓音發顫。
「當然怕。」他點頭。
丙然!她胸口一涼,芳心往下沉。
他果然討厭她了,接下來,他會不會開口咆哮,要她遠離他?
必妮薇斂眸,無助地等待他發落,她好怕好怕,怕他說出決絕無情的話,她不確定自己是否有足夠的勇氣承受……
他說出口的話,卻大大出乎她意料之外。「你知不知道車子輾過你的時候,我真的很怕?」
她驚顫的揚眸。
他怕的,不是她迅速再生的復原能力,而是目睹她發生車禍?
「為什麼你可以這麼做?」他深沉的望她,伸手替她撥去濕透的發縷。「你舍得救若悠的時候,難道就一點都不怕嗎?」
「我有什麼好怕的?」她失笑。「我說過了,受這一點傷對我而言,根本不算什麼。」
「可是還會痛,不是嗎?」他捧住她臉蛋,不許她用玩笑打發自己。「你難道從沒想過,為了救她,你要承受多大的痛苦嗎?萬一羅伯特在你最脆弱的時候找上你,你該怎麼辦?說不定會因此丟了一條命!」
所以他不是害怕,是生氣嗎?可是他為何生氣?
「你……干麼?」她不解的看他慍怒的表情。「我救了若悠,難道不好嗎?」
「你--」
「為什麼要生氣?」她真的不懂。
「我不是生氣,我是--」江豐睿驀地感到焦躁,起身背對她。